科本学士曾建议罗恩，实现野心必须有一支可以无视其学士身份的忠诚部队。

　　不过，即便有像无垢者那样可以做到绝对忠诚、悍不畏死的士兵，后勤得不到保障就与死人无异。

　　人需要吃饭，而食物除了自耕地或掠夺外只能通过购买。

　　暂且不说是否有势力会向叛军出售粮食，光是养活一大批人需要消耗的钱财，就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了。

　　这还是在假设军队构成均为无垢者，无需计算他们所需佣金的前提下。

　　艾德·史塔克公爵以北境守护的名义资助了罗恩十金龙以作路费和助学金。

　　从北境抵达河湾地旧镇，期间的大部分费用还是由护卫队长支付，这亦是艾德公爵的意思。

　　两年多的时间，罗恩省吃俭用，很少有在学城之外的额外消费。

　　仅凭狩猎参天塔允许范围内的动物，挣得的钱财累计也就一金龙多出几个银鹿。

　　11枚金龙是普通平民难以接触的金额，许多人穷尽一生甚至连半块金子都瞧不见。

　　可对于贵族而言，一套良好的骑士盔甲需要大约2~3枚金龙，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需要至少1金龙，此外还有武器和盾牌。

　　11枚金龙顶多全面武装两位骑士，看似不少，实则完全不够用。

　　当然，正常的士兵肯定用不上这么多，但几个朽戈钝甲，连正规训练都没接受几天的普通人，可不能指望他们抵挡一名骑士的冲锋了。

　　罗恩需要军队，但更需要钱。

　　学士没有薪资，不过可以在枢机会允许的一定范围内，在文书台摆摊出售自己的作品，或为学城抄录书籍售卖，从中抽成。

　　至于更大范围的商业活动则明令禁止，学城的所有规矩在历史上均有对应案例。

　　加之七国境内不识字的文盲占绝大多数。

　　诸多因素的影响下，罗恩早在半年前就已摸索完成的造纸术和雕版印刷术难以推广到商业领域。

　　他需要依靠贵族来推广自己的计划，同时借助故意搅浑的泥潭达到一定的目的。

　　“公……益？”蓝礼很艰难地说出罗恩口中的生造词。

　　“这个词是我结合了‘公众’和‘利益’创造的词。”罗恩解释道，“简而言之，就是为七国人民提供无偿的帮助，枢机会的博士们称之‘公益行动’。”

　　雷顿伯爵灰白的眉梢锁紧：“但这跟你刚才的想法一样，属于异想天开。”

　　“领主为属民提供保护已经是他们莫大的荣幸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向他们提供无偿的帮助？”洛拉斯爵士不解，“这只会令他们蹬鼻子上脸，继而索求更多。”

　　“洛拉斯爵士，您这话就有失偏颇了。”

　　其他人默然注视罗恩，听他接下来的解释：“说是无偿，实际若想获得帮助，必须参照严格的标准与规定。我们为的是向七国人彰显领主大人们的仁慈与善心，而非到一处地方就挥洒金龙。

　　“如果是那样，他们非但不会感恩戴德，反倒要怨恨领主大人们的剥削和压榨，因为他们会觉得这些钱是从他们口袋中窃取的，是他们理所应得。”

　　“就像六十年前，我的祖父昆顿·海塔尔为了防止袭击旧镇的灰疫病肆意传播到七国，下令封锁城市，焚烧船只，任何试图逃离的人都会被无情斩杀。”雷顿伯爵说。

　　灰疫病是灰鳞病的恶性变种，一种致命性的传染病，患者通常会全身内外逐渐石化，最终发疯而亡。

　　哪怕到今日，学城亦无人能破解灰鳞病的病理，别说更加严重的灰疫病了。

　　“灰疫病夺去了全城一半的人口和学城四分之三的成员，最终得以平息，但愚昧的暴民并不理解我祖父的用意。

　　“在他下令开放港口的那天，他们将他从马上拖下来割了喉咙，还杀了我尚且年幼的叔叔。”

　　罗恩马上接话：“所以，我们必须以另一种形式来实现这个‘公益’目标，让他们既能获得恩惠，又会对领主大人们心怀感激。”

　　见无人趁此间隙有所疑问或反驳，他又继续道：“根据我的造纸术与印刷术带来的部分收益以及七国领主们的募捐，为学城服务的部分学士将像曾经的‘征服者’伊耿那样，循环往复地巡视七国。

　　“首先，他们会为途经的村庄与城镇的民众提供医学方面的救助，为其科普基础的医药理论和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小技巧，这是所有人都需要的。

　　“其次，他们可以发放宣传手册，一方面宣扬领主们的仁心，另一方面则可树立学城的形象，鼓励一部分有志向的人加入学城。”

　　怎么拐来拐去，又转回一开始的提议了？这二者间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雷顿伯爵感到纳闷。

　　可见蓝礼公爵饶有兴趣的模样，他想想还是决定不发问了。

　　“可你刚刚也提到了，认字的人是少数，他们看得懂宣传册吗？”百花骑士问。

　　“欢笑”贝勒爵士回答道：“洛拉斯爵士可能不清楚，每个村庄或城镇总要有识字的人，毕竟告示板公示的内容需要他们来为其他百姓解读。”

　　蓝礼提出心中的疑惑：“所以，这到底是你的提议，还是枢机会博士们的请求？”

　　“二者皆有。”罗恩言至于此，剩下的就靠眼前的大人们自行脑补了。

　　实际上，他此前同样向枢机会表示过自己的两种想法。

　　他们否定了前者，后者则在罗恩据理力争的情况下，得到相当一部分博士的认同，而与另外一部分抗议的人产生分歧。

　　在投票票数不能达到三分之二碾压的情况下，诺伦总管不得已宣布休会，暂时代表枢机会认可罗恩的想法。

　　但若想得到学城的支持，前提条件是他必须遵循对博士们的承诺，获得雷顿·海塔尔伯爵的批准。

　　今日来访参天塔，除了与雷顿伯爵探讨魔法相关的问题，另一件任务便是这个了。

　　“嗯，听上去似乎有一定的可行性。”蓝礼公爵摩挲下巴思索片刻，“我前些时日刚抵达旧镇，雷顿伯爵就向我介绍过学城的近况。”

　　他注视罗恩，“现在七国有不少城堡的学士已经年迈，需要新学士接任。但自从几十年前的旧镇灾疫后，学城就一直急缺人手，或许篡夺者战争会迫使部分人走向这条路，但比起学城巅峰时期还有不小的差距。”

　　蓝礼公爵停顿片刻，“刚刚提到的内容就是你……不，应该是你跟枢机会的共同提议？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想法吗？比如接济民众的规定之类的。”

　　“这需要枢机会博士进行过商量探讨后才能给出答案。”罗恩说，“我方才所言只能算初步计划，后续还需完善补充。”

　　雷顿伯爵见蓝礼有意认可罗恩，连忙说道：“此事是否该向铁王座征询意见？这计划施行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劳勃国王可能……”

　　“老哥连开庭裁决君临百姓的琐事都没耐心，可没闲工夫理会这些。”

　　蓝礼公爵笑着摊手，“何况铁王座都已经背负了五百余万金龙的债务了，资助学城无非是再往身上加几只虱子罢了。

　　“而且罗恩学士不是说，这项‘公益行动’的部分资金要从造纸术和印刷术制成书籍出售的部分收益中抽取吗？我想，应该可以试试看。”

　　“您真具有远见卓识，蓝礼大人。”罗恩低头致意。

　　见雷顿伯爵仍是一副迟疑的样子，蓝礼劝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放心好了，奥莲娜夫人那边我可以帮你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