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特洛不存在造纸术，不用说更加先进的印刷术了。

　　学城所有现存的图书、手稿和羊皮卷轴一开始均由学士或博士完成初稿，然后寄存于图书馆，少有人会为同时自己的作品誊写抄本。

　　旧镇临海，气候潮湿，哪怕做足防护措施亦难免生虫、发霉、腐烂，所以会定期进行筛选，交由学徒和助理学士重新抄写。

　　这也就导致了部分书籍可能因维护不当、筛选不利或其他某些外力因素，导致没能得到及时的翻新，继而失传。

　　罗恩一一为蓝礼公爵、雷顿伯爵以及几位爵士阐明这些问题，由此引出自己发明的优越性——

　　既然高质量的纸张亦难以长时间储存，且翻新费时费力，为何不能降低质量追求数量？

　　“我的造纸术使用的原料为木头，如果想进一步节约成本，则可使用草或其他破旧的植物纤维所制成物品的材料，比如烂渔网、破布等等，但质量就不敢恭维了。”

　　“木头跟草，还有布、渔网……这些怎么做成纸？”亨佛利爵士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书，诧异道。

　　这个问题却由他的哥哥贝勒替罗恩回答：“既然罗恩学士已经为我们展示了成品，那当然是通过他发明的方法。”

　　“继续。”蓝礼说。

　　“虽然通过我的方法，制备造纸所需的原材料同样需要消耗很长时间，但若有足够的耗材，且工匠较为熟练，至少能在一天的工作中制作300张。”

　　雷顿伯爵震惊地吹起胡须：“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

　　“那你是如何将这些字如此工整，以字迹几乎一致的情况写……呃，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洛拉斯苦恼期间，亨佛利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眼底顿时一亮：“就像脚踩在松软的泥土，留下脚印那样？”

　　这小子还挺聪明，当骑士未免太浪费了吧？

　　罗恩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真不愧是您，亨佛利爵士。”

　　亨佛利愣了愣：“我竟然猜对了？”

　　“你的造纸术和印刷术对于学城来讲绝对是个重大贡献。”蓝礼发话道，“但你为何要筹集资金，以求资助呢？”

　　没等罗恩开口，雷顿伯爵便为其解释：“或许罗恩正是为了学城考虑吧。”

　　他提起诺伦总管上个月才写信来说，学城已有上千册书籍和羊皮卷轴需要重新抄录，为此特意向参天塔申请经费。

　　毕竟学城总管是个随机抽选人选的苦差事，不是每位博士都能像诺伦总管这般负责。

　　这可是个积攒了数年的浩大工程量。

　　“这样的话……那我能以个人名义向学城捐赠一千金龙。”蓝礼接受了雷顿伯爵的解释，“这么一想，我上次向学城捐款可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他轻抚光溜溜的下巴，“学士们可是为维斯特洛大陆的每一座城堡提供服务，总让雷顿大人独自出资，实属过意不去。”

　　“等待会见到祖母，我也会向她请求，为学城捐赠财物和物资。”洛拉斯马上应和。

　　“蓝礼大人，洛拉斯爵士，二位太言重了。”雷顿伯爵赔笑道，“不过是维持学城运转而已，这些钱财对海塔尔算不得什么。”

　　但罗恩接下来的说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之所以募集资金，虽然同样有一部分学城的原因，但更确切来讲，其实并非像雷顿大人所说的那样。”

　　“哦？你是什么想法？”蓝礼公爵又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看不出喜恶。

　　作为一位学士，却说出并非为学城尽职尽责这种话。

　　蓝礼·拜拉席恩没什么表示，雷顿·海塔尔可就不一样了。

　　“你在受封学士的时候已经向神灵发过誓了，罗恩学士。”

　　他微微皱眉，声音中隐约夹杂着几分不悦，“既然你选择为学城服务，那就要抛弃私利，全身心投入其中，这才是你作为学士的本分。”

　　魔法可以暗中合作，与此相关的资助可以私下来提，但这并非蹬鼻子上脸，在蓝礼公爵面前无礼的借口！

　　雷顿伯爵郑重提醒罗恩，心中同时想到。

　　“别着急嘛雷顿大人，先听听罗恩是什么想法。”蓝礼说。

　　雷顿伯爵闭上了嘴，只是用严肃地眼神凝视金发少年。

　　罗恩稍稍清了下嗓子：“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缓缓道来，“既然我们能够批量印刷书籍，为何不能创办一个广招学徒的更大学校呢？我并非意指让他们都成为学城的学士，而是给予这些平民机会学习文字。

　　“第一批学会文字的人可以带着学城印刷的书籍，在农闲的时刻将之传授给其他人。循序渐进之下，七国的每一个平民都有机会学会文字，自由地阅读书籍。”

　　蓝礼公爵和雷顿伯爵面面相视，随着罗恩话音渐落，谒见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哼哼哈哈哈……”最终，蓝礼公爵的开怀大笑打破了安静，“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过如此有趣的想法了。”

　　紧接着，洛拉斯也跟着笑了起来，“欢笑”贝勒和亨佛利则神色各异地打量罗恩，但并未因他的言论嘲笑他。

　　雷顿伯爵一脸的无语，捂着额头一副头疼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的提议是什么呢……罗恩学士，你的想法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贝勒爵士马上说：“先不提枢机会不会同意你的提议，单是女性就学这点，学城过去并非没有进行过改革实践，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为什么会失败？因为男女之间生理有别，作为同学不仅会影响他们学习的进展，还有悖学士们不娶妻、不生子的誓言。

　　“那些年间，学城可是诞生了无数的私生子。”

　　雷顿伯爵紧接道：“况且，你想让人人都能识字本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表现……”

　　碍于蓝礼是拜拉席恩的缘故，他没敢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不过蓝礼作为公爵以及拜拉席恩的一员，却不受言论上的约束：“领主之所以能够领导平民，凭借的不仅是出色的武力，还有超越常人的智慧。

　　“罗恩学士，我想你既为学士，应该很清楚一位国王统治民众的手段是什么。”

　　“愚昧。”罗恩低头回应。

　　这个词，他前不久在枢机会召开的会议上才听那些博士们提及。

　　“没错，愚昧，只有愚民才便于治理。”

　　蓝礼公爵直言不讳，“因为愚民只在乎自己能够吃饱穿暖，在乎地里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在乎自己的婆娘或男人样貌能够出众，在乎后代能嫁娶好人家，他们是受欲望统治的麻木的人。”

　　他耸了耸肩，“虽然‘征服者’伊耿为了将叛乱的种子扼杀在摇篮中，的确试过巡游全国，听取学士讲解地方法律，为七国人民科普知识，同时展现龙王的威严，他是个优秀的统治者。

　　“但很遗憾，我的老哥无意治理王国，统治他的无非是酒精、打猎和漂亮的婊子，他自身就是受欲望统治的人，所以咱们现在的铁王座可不能脱离最低级的统治手段。”

　　雷顿伯爵微微汗颜，蓝礼的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让他紧张到砰砰直跳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饶是洛拉斯·提利尔都没敢在这个话题上插嘴，毕竟只有自家的王室成员才有资格当众评判自家统治者。

　　果然，他们跟枢机会的博士一样，压根不会同意我的想法。

　　众人的反应都在罗恩的预料之中，因为他一开始就不是奔着普及教育这个想法来的。

　　同居于一个屋檐下的人，如果你想开一扇窗，大家都不同意，但若你打算把屋顶掀开，他们也就同意开窗了。

　　调和折中的理论在维斯特洛亦可通用。

　　“既然如此，那我放弃这个想法便是。”罗恩说，“但，请允许我代表枢机会向诸位请求。”

　　“枢机会的请求吗？”雷顿伯爵稍稍松了口气，“说来听听。”

　　至少博士们的提议会比罗恩这个毛头小子靠谱得多。

　　“还是与我方才的想法有一定重合，只不过是以学城的名义开设一家造纸印刷厂。”

　　罗恩扫了眼众人，“它的职责是以更便宜的价格印刷图书，然后对外出售，以令学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力更生。”

　　“这……”

　　雷顿伯爵刚准备开口，下一秒又被罗恩打断：“此外，学城还会以自身名义创办一个公益组织，以救助七国急切需要帮助的贫苦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