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礼那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竟然一口答应了罗恩的请求！”

　　参天塔中段的空中庭院里，以吩咐事情为由把自己长子叫走的雷顿伯爵抱怨道。

　　贝勒望了眼庭院入口的方向：“您不同意吗？”

　　空中庭院花团锦簇，偶尔还能看见蝴蝶与蜜蜂在草丛间穿梭的身影。

　　“我看您当时没有当场反驳，还以为……”

　　“还以为我同意了？”雷顿伯爵嗤笑一声，“你觉得罗恩前后两次的提议有什么区别吗？”

　　“呃……”贝勒抓了抓脸颊，“第一次是他自己的提议，第二次是枢机会博士们的请求？”

　　“我的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跟在我身边学习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点长进呢？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你？”

　　雷顿伯爵不免有些失望，“这只是细枝末节的差别，况且属于罗恩的一面之词……他或许没有说谎，但表达的意思绝对不可能完全复述枢机会的说法。

　　“罗恩第一次希望学城能够向平民传授知识，但这么做的后果便是打破学城的对学术的垄断地位，不用想枢机会都不会同意，但他却依旧跟我们提及。

　　“第二次，罗恩借以领主之名，以学士为途径向七国传播他可以批量印刷的书籍与宣传手册。

　　“维斯特洛的各个地区的确有识字的人不假，但他们不会一直守在那些文盲中间为其讲解文字内容。

　　“要是没有识字者，文盲们又想了解文字该怎么办？”

　　贝勒思索片刻，露出恍然之色：“部分人可能会选择学习……归根到底依然达成了罗恩传播知识的目的！”

　　“没错。”雷顿伯爵肯定道。

　　“罗恩自己本就是学士，为何要打破学城对知识的垄断？”

　　“比起这个，我其实更在意枢机会博士们的想法。”

　　雷顿伯爵摇摇头，“有的时候，说话时出九分而留一分，展现出来的含义便可能截然不同。”

　　“我明白了，父亲。”贝勒虚心受教，“那蓝礼公爵待会跟奥莲娜夫人交谈时，咱们要找机会提议拒绝吗？”

　　“不。”

　　雷顿伯爵的回答令他诧异：“这又是为何？”

　　“我们的族语是什么？”

　　“照亮前程。”贝勒仿佛顿悟，“我们只是黑夜中的执灯人，为别人照亮前路！”

　　“你小子终于开点窍了。”雷顿伯爵欣慰点头，“海塔尔向来不押注一方势力，血龙狂舞的惨剧就是我们的教训。”

　　接着，旧镇老翁神情肃穆地望向东方，“蓝礼公爵是御前会议的法务大臣，既然他同意此事，我们就不要过多插手了。”

　　“那罗恩学士那边，我们要怎么做？”

　　“给他提供合理的必要支持。”雷顿伯爵说，“如果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欲念，我们就随他去了，要是他还有其他的小心思……”

　　他嘴唇抿起，捋了捋胡须，通过脸色看不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了，咱们出来时间不短了，可别让客人们久等了。”雷顿伯爵过了片刻开口，“要到午餐时间了，待会你负责招待我们的客人。”

　　贝勒指了指自己，面带些许紧张：“啊？我自己吗？”

　　“我在你这个年龄就已经独自接待其他领主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雷顿伯爵伸手指了指高塔顶端，“我看罗恩似乎还有别的事情想跟我私下聊一聊，应该是魔法的事情。

　　“恰好莫罗娅最近一段时间比较稳定，我想是时候让他们两人再见上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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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天塔顶层。

　　涨红了脸的雷顿伯爵气喘吁吁，弯腰扶膝直不起身子。

　　他身边的四子亨佛利状态要好上不少，但完全比不过好似没事人一样的罗恩。

　　“我算是知道，两个月前，亨佛利为什么，说，你简直像个强悍的，骑士了。”雷顿伯爵断断续续道。

　　由于幼子跟随，他没有跟罗恩交流太多之前在谒见厅交流的话题，只是三言两语询问了关于造纸术和印刷术的事情。

　　当楼梯爬到一半，罗恩还能侃侃而谈不受影响，双肺已经开始抱怨的雷顿伯爵就已闭口不言，后续没再说一个字。

　　“当时罗恩学士给我的建议是：多运动，多休息，多吃有营养的食物。”亨佛利记得清清楚楚，“我实践了两个月，好像真的有点效果？”

　　这话放谁身上都管用，但真的能有人做到罗恩这种程度？

　　恐怕连年轻的詹姆·兰尼斯特都无法跟个没事人似的连爬数千阶台阶。

　　雷顿伯爵默默想道。

　　好一阵子舒缓气息，他在前面领头，回到当初见面时的房间，吩咐亨佛利在外守候。

　　“你先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叫莫罗娅。”

　　雷顿·海塔尔进了侧卧，罗恩的注意力停留在他上次摆弄的密尔单筒望远镜上。

　　真不是蓝礼说学城大不如从前，用来研究天文学的望远镜还得从自由贸易邦进货。

　　罗恩一边联想，挪动三脚架上的望远镜看向天空，又远望热闹的旧镇。

　　不一会，随着一声门轴的吱扭轻响，雷顿伯爵从里屋走出：“进屋吧，莫罗娅想跟你单独谈谈。”

　　里屋的光线很暗，窗帘挡住了接近午时的明媚阳光，屋子里没有一根蜡烛点燃。

　　当罗恩走进屋内，钻入鼻腔的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更加浓烈。

　　这是炼金材料混合的味道。

　　外面的味道寡淡，且一直有开窗通风。

　　而进了这里，罗恩就能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想了。

　　魔法与炼金息息相关，若想在维斯特洛大陆低魔潮时期使用魔法，类似于“夜影之水”的魔法药水必然要配备。

　　“把门关上。”莫罗娅的声音从阴暗的角落传来。

　　平静、清脆，嗓音中仿佛不含丝毫情感在内。

　　她“疯女”的绰号并非来自精神方面的疾病，而是神神叨叨、举止古怪、以及研究魔法的原因——其实更多的因素来源于民间的传闻与猜测。

　　在雷顿伯爵略显担心的注视下，罗恩按吩咐关上门。

　　刚转头，他便看见那纤瘦的身影接近自己，一如影子般静谧，走起路来听不见丝毫的脚步声。

　　他无法看清莫罗娅·海塔尔具体的样貌，但凭借太阳穿透帘幕的微弱光亮，她伸手的动作却能注意。

　　疯女递给他一样东西：“拿着这个。”

　　罗恩的指尖接触到一件微微被手温暖热，感觉好似玻璃的物品。

　　锋利的边缘划过他皮肤，足以割破普通人手指的利器却没能在他手上留下任何细小的伤痕。

　　通过体内流淌的魔力带来的异样感，罗恩不用看便察觉手中的物品是为何物：“这是玻璃蜡烛？”

　　一根由黑曜石制作的迷你型玻璃蜡烛，自受封前夕的守夜后，他一直想向学城申请一根。

　　可惜储藏室的都是“黑曜石剑”，从来没人愿意浪费不必要的功夫打造缩小型号的玻璃蜡烛。

　　莫罗娅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命令：“点燃它。”

　　“莫罗娅小姐，我想跟您和雷顿伯爵谈谈关于……”

　　她出言打断：“我知道你行。”

　　罗恩无奈照做。

　　随着魔力缓缓流入玻璃蜡烛，一道奇异的光芒缓缓点亮房间。

　　它的颜色古怪，好似新雪般惨白，宛若熔金般橙黄，又像烈焰般火红。

　　而在这近乎魔幻的炫光之下，玻璃蜡烛所映射的影子漆黑如墨，几乎要吞噬任何与之交融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