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温喝了口牛奶,吃了片面包,又把一块煎鸡蛋用叉子送进嘴里,这时,他抬头,却发现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低着头,一动不动,对他准备的早餐一点未沾。
“难道是吃不习惯?”爱德温心道。
就在他准备询问的时候,这时,原本低着头的女孩突然抬头,睁着一双泪光盈盈的美目,看着他,神色激动的说:
“先生,我……我需要向您道歉,并祈求您的原谅。”
“啊——,玛丽,你……”
“先生,我不叫玛丽,我叫安娜,安娜·琼斯——”
“什么?你……你叫安娜·琼斯?”爱德温嘴巴大张,差点将塞在嘴里的蜜瓜吐出来,他赶紧胡乱的咀嚼两下,把蜜瓜吞下肚,而后紧盯着对方的脸,急急的问道,“你是不是在史密斯纺织工厂工作过?后来是不是因为‘带头煽动工人罢工’被雇主给开除了?
“你有个表姐,是不是叫西尔维娅·埃文斯?
“有个表姐夫,是不是叫摩尔·埃文斯?是不是还有个叫卢西安·埃文斯的侄儿?”
轰——
安娜的脑海发出一声巨响,把她刚刚下定的决心和勇气一下炸得飞灰湮灭。女孩的身体犹如风中的柳条,随风飘摇,摇摇欲坠。
她那原本红润的小脸,刹那之间,也一下子变得煞白!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啊!
果然,自己在整个布莱顿,已经“家喻户晓”,“路人皆知”了呢!
“抱歉了,先生,我……我不是有意欺哄于您的。我……我这就离开!”安娜起身,以手捂嘴,连自己的行李也不去拿,径直冲向前面的大门,便准备离爱德温而去。
爱德温一下子愣住。
离开?
这是哪跟哪儿啊?
我不就只问了几个问题么?
难道有什么地方问错了?
看着女孩惊人的反应,爱德温的脑海闪出了无数個“WHAT”!
他见女孩已经冲到了门口,再不阻止对方就要出门了,于是赶紧起身,三五两步冲到女孩的身后,赶在对方开门前拉住对方的胳膊。
“等等安娜,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先生,您就让我走吧。我……我实在是无颜再呆在您这儿。”安娜回头,一脸哀求的看着拉着她胳膊的爱德温,美丽的小脸,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无颜呆在我这儿?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呀?我怎么越来越糊涂呢?”爱德温一头雾水。
“先生,您说得没错!
“我就是那个‘带头煽动工人罢工’,被雇主开除了的,连封推荐信都得不到的女人!
“我也有一个叫西尔维娅的表姐,叫埃文斯的表姐夫,和一个叫卢西安的侄儿!
“我就是您曾听说过的那个‘不知廉耻’,‘道德败坏’,‘给家族蒙羞’,不配在这神圣的首都得到哪怕最低贱的一份工作的女人!
“这下您满意了,先生?”安娜冲爱德温喊道。
“呵呵,还真的是你啊,安娜!
“我说我怎么第一眼看到你,就把你认成了西尔维娅了呢!
“你们俩表姐妹,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情,还真是有点像呢!
“安娜·琼斯,我是你表姐西尔维娅一生的挚友,欢迎你回家!”爱德温见女孩终于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也不再犹豫,直接双手一抱,把目瞪口呆,心头涌起惊涛骇浪,震惊无比的女孩紧紧的拥入了怀里。
“呃,比姐姐矮点,也比姐姐瘦点,但跟姐姐一样,身上都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把安娜抱在怀里的爱德温,一边把自己的口鼻埋在女孩金色的发丝间深呼吸,一边暗自跟西尔维娅进行着比较。
“先生……先生……呜呜……呜呜呜……”忍耐了半天,被爱德温抱在怀里的安娜,在听了爱德温的话后,犹如遇见了自己的亲人,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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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整个早上,便成了爱德温和安娜两人相互讲述,相互聆听,时而又双双抱头痛哭——痛哭的当然只是女孩,爱德温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尽管对安娜的遭遇感到不忿且深表同情,但也不至于大哭,倒是唏嘘感叹了不少——中渡过的。
当安娜把自己在过去几月中的整个遭遇一丝不漏的告诉了爱德温,爱德温又把他如何跟埃文斯夫妇相识,相知,就差相爱的经过挑挑拣拣的告诉了女孩后,爱德温起身从茶几上的纸包中抽出两张软纸,轻轻地坐在女孩的身边,温柔的替女孩擦去脸上的泪水,而后抓着女孩和她姐姐一样修长,白净的小手,一边拍一边说:
“安娜,从此之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也无需对未来有任何的担心。
“我跟伱姐姐……还有姐夫是莫逆之交,情同手足,你是他们的妹妹,也即是我爱德温的妹妹。
“以后,你就叫我哥哥吧。”
自己的小手被爱德温抓着,刚才对方还亲密的帮自己擦拭眼泪,情绪大起大落的安娜便从前面的激动和幸福中抽离了出来,转而变得羞涩跟腼腆。
“爱德温……哥哥。”安娜红着脸,低着头,小声的叫了一句。
“安娜妹妹。”爱德温回叫,而后又把眼前羞涩腼腆的姑娘搂进怀中,一边轻轻的拍着女孩略显瘦削的后背,一边说,“真好,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有妹妹了。
“安娜,你放心,有你爱德温哥哥在的一天,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也……终于有哥哥了。”将自己的脑袋靠在爱德温怀中的女孩闭上眼睛,轻声的回应。
此时此刻,尽管还有一种女性的羞涩,但安娜却感觉她前些年吃的所有的苦,遭的所有的罪,都是值得的。
现在的她,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一对年轻的男女,就这么“哥哥妹妹”的坐在沙发上,相互诉着衷肠,倾吐着埋藏在心中激越的情绪和以“哥哥妹妹”之名所派生出来的新鲜的情感。
如此,两个小时便过去了。
爱德温松开被他紧搂着的安娜,但依然抓着女孩的小手,看着对方那又大又蓝,跟西尔维娅的那双美目相比,一点也不逊色的眼睛说:
“对了,安娜,你对未来有什么安排?是回老家,还是去布里斯托尔市看你姐姐?
“至于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些许几个银币,你哥哥我还是不缺的。”
安娜低着头,就此开始思考这一问题。
原本的她,是打算在昨天晚上就去布莱顿河畔的铁桥上结束自己年轻而又悲惨的一生的。
现在,既然命运女神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重新获得了新生,那她就得好好的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那么,接下来的她到底是打道回府,回到偏僻落后的乡村,还是先去布里斯托尔市拜访一下自己的表姐呢?
一分钟后,安娜有了决定。
她抬起头,看着爱德温,很认真的说:
“先……爱德温哥哥,我不想回老家。
“我和表姐一样,当初也是瞒着家里人跑出来的,对此,父母很是生气,曾叫同村的熟人带话,让我一辈子也别回去,他们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
“爱德温哥哥,我不知道您对我国乡村的婚姻风俗有没有了解。
“我们这边,尤其是乡村,女孩儿们的婚姻大事通常都是由父母来决定的。
“他们一旦选定了合适的人家,作为女孩的我们自己,除了跟心上人私奔一途,或者像我和表姐那样大胆的逃婚,否则,基本上只有听父母的,被嫁入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也喜欢不来的男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爱德温用他父亲老家的一句古话总结。
“嗯,爱德温哥哥,您说得很到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一旦回老家,肯定就跑不出来了。
“我……我是不愿意跟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的。”女孩低着头,咬着嘴唇,一脸坚定的说。
“你是对的,安娜!我支持你的这一决定!
“时代在前进,文明在进步,作为有文化,有知识的青年一代,我们也要跟着与时俱进,而不是跟腐臭、老旧的旧时代风俗一起同流合污!”爱德温拍着女孩的肩膀,一脸鼓励的道。
得到了爱德温的鼓励,安娜的信心更足了。
她用没被爱德温捉住的另一只手搅着自己的垂在耳畔的一缕金发,继续道:
“至于我表姐那里,爱德温哥哥,我……暂时也不想去。
“表姐和表姐夫结婚没几年,前几年又生了小孩。
“我表姐夫的收入又不高,他们又得不到双方父母的支持,小两口要在布里斯托尔这种郡城生活,一定很不容易!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如果是钱的问题——”
“爱德温哥哥,”安娜突然抬头,一下子打断了准备“慷慨撒币”的爱德温,摇了摇头,“爱德温哥哥,我知道,我可以找您借钱,也可以不给表姐一家添任何经济上的麻烦。
“但是,我已经受惠您很多了,我不能再向您借钱。
“我打算留在布莱顿,继续找工作,等有了工作,存了些钱后,我再去布里斯托尔市去看他们。”
“这样啊——”爱德温没想到女孩会有这种决定,心头不禁佩服起对方的体贴,懂事和坚强。“也行,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那你就留在布莱顿继续找工作吧。
“找工作的时候,你不用慌,不用急,慢慢的找,一直到遇到一个让自己称心如意的工作为止。
“对了,既然你暂时不想去拜访你表姐,那我得赶紧给她写封信,把找到你的情况告诉她。
“哈哈,如果西尔维娅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我想,她一定会高兴疯的……”说着,爱德温犹如一阵风,飞快的冲进书房,准备给西尔维娅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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