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如果自己不能在家族中占据主要位置,那么,不仅是自己和母亲损失多少财富的问题,而是整个派系集团的利益都将遭受损失,所有跟随者都将下调生活质量,降低人生目标。
所以,凤姐不能不失态。
一路上,蒋志威都沉默不语,他明白,这次凤姐亲自来接自己,就是要让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当一行人赶到医院时,父亲蒋铭堂正微笑着靠在床头,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母亲陪在他身边。
见到小儿子进来,蒋铭堂脸上蕴满慈爱,眼睛放着亮光说:“志威呀!臭小子,又到哪里疯去啦?”
“志威现在乖多了,打算在国内考察一段时间。”没等蒋志威回答,母亲王芳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打着圆场。
父亲欣慰地点了点头。
“爸!你没事吧?”
蒋志威坐在父亲的床头,有些激动地握住父亲显现零星老年斑的手。然后又向母亲看了一眼,母亲回了他个鼓励的眼神。
“嗨!爸老了,这病啊,说不准什么时候找上门来。呵呵……”父亲亲热地抚摸了一下小儿子的头,从小到大,由衷的喜爱始终未变。
“我听妈说您头疼,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唉!去了好几家大医院,始终没确诊。也许是爸爸年岁大了,老天爷要考验考验我,呵呵……”
“那可怎么办啊?危险吗?”
蒋志威向前挪了挪身体,离父亲更近一些。
“从德国送来的止痛药还是很管用的,疼的时候吃两片就没大碍了!呵呵……”父亲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喜欢的不得了。
看着父亲慈爱的目光,蒋志威心里有些发酸。父亲老了,多年享受上等物质的身体,也无法抵御岁月的侵蚀。在时间的利刃面前,人类的文明和科技是那样微弱,简直就像往太阳里浇一瓢水一样卑微。父亲努力在亲人面前表现着自然的健康,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坚定的眼神深处有种无能为力的孱弱。即使面皮白皙饱满、即使红光满面,仍然暴露出高级药物和补品竭力支撑门面的真相。实则大部分细胞都垂垂老矣,消极怠工。
“您…您要多注意休息啊!”蒋志威心里涌起一股难过,用力搓了搓父亲的手。
“呵呵,别担心,医生说了,这种头疼病虽然罕见,但不一定致命。爸打算不再管集团的具体事情了,打算专心在这儿修养,有你妈陪着,过几天你的小侄子和侄女们也来陪我,呵呵…爸得享享天伦之乐喽!呵呵……”
蒋铭堂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手拉着小儿子,一手拉着妻子王芳茹,满脸的慈祥,一点没有富豪大亨凛冽的霸气,俨然一位年迈的亲长抚爱自己的儿孙。他知道,通往成人世界的道路危机四伏,小儿子的前路说不准要经历怎么的考验和磨难,自己又不能永远陪着他。唉……
从小到大,父母对自己都是宽严相济的。有了成绩奖励,犯了错误责罚,但仍然是溺爱多多。和普通家庭一样,孩子再怎么淘气,再怎么不争气,做父母的永远都宁可“爱子如杀子”,也不会“杀子为爱子”。大多都是尽父母之责去教育,舍自己的一切去袒护。再怎么也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风刀利刃割不断的永远是亲情。可是,所有父母都忽略了一点:宽容其实是最危险的种子。
二代们似乎都犯一个通病,那就是尽量远离父母,因为自己张扬跋扈的行为是不能在家人眼皮底下上演的。潜意识里,二代们都知道自己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做法是与普通大众格格不入的。无论哪个二代的父母,再娇惯孩子,也无法接受他们的现实行为。所以,蒋志威也和其他二代们一样,尽其手段远离家人的视线,数月不见一面,见面也是尽量表现乖巧,捏着鼻子听完长辈训导,恨不得肋生双翅,逃之夭夭,立马回到花天酒地的世界当中去……
蒋志威知道母亲此刻正在用无限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求神拜佛地希望自己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成熟稳重 ,继而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要勇挑重担,继承家族的辉煌……
他没有去接母亲的眼神,这也许正是他成熟的表现形式,郑重其事地说:“爸,您就好好静养吧!我也长大了,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大哥二哥吧!”
父亲由衷地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儿子英俊白皙的脸庞,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双手缩回胸前,手指扣在一起,语重心长地说:“志威呀!昨天你大哥和二哥都来过了,他们比你大的多,成熟的多。一个替我撑着约旦那边,一个替我打理非洲这边。爸爸虽然老了,但也年轻过,懂得年轻人的心思。既然你是我蒋铭堂的儿子,我相信是咱爷俩几辈子修来的缘分。也许是我欠了你几辈子,老天爷才让我拼命打造出一番家业,然后供你消受。呵呵……所以,我虽然教育你做人,但没约束你享受。年轻时疯狂一回,也算没白做我蒋铭堂的儿子。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想由着自己的性子活着?但是啊!玩乐归玩乐,得有度啊!男人还是得有本事,有本事才能干出丰功伟业。等你有了成就,享受生活才心安理得、才天经地义。将来你有本事了,才能让你的亲人、后人活成人上人,这才是你的人生价值啊!呵呵……”
说到这儿,父亲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参茶,抿了一小口,满意地看了一眼蒋志威聆听教诲的样子,接着说:“人在富贵的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回忆那些贫苦的岁月,当初越苦,越能证明现在的成就多么伟大,这是普通人无法体会的幸福。但是,人如果生来富有,倒是一种不幸,因为失去了验证本领的机会。不过,富贵并不永恒。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做生意如同海上航船,谁也不知道何时会遭遇风暴。所以,人不历练不行啊!你们这些生来富有的人,挑战其实并不小,姑且不说要将祖业发扬光大,单单守住这份祖业,就是个大战役!打好它,凭的是本事啊!呵呵……”蒋铭堂又亲腻地拍了拍儿子放在床边的手。
“你爸的话记住了吗?”
母亲起身站立在儿子身边,慈爱地把蒋志威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其实妈妈见到儿子首先要有这个动作的,但今天父亲是主角,母亲才将这个习惯的动作延后了。
“嗯!放心吧!爸爸,妈妈,我会好好干的。”蒋志威庄重地向父母表白。
“志威,你是我的儿子,俗话说知子莫若父。现在的你和年轻时的我一般无二,只是你小子命好罢了!我相信你将来会有所成就,事业干的会比你两位哥哥都好。但少年太得志,容易栽跟头,你要谦虚谨慎,不可浮躁,凡事相信因果,要广积善业,爸爸之所以信佛,都是在几十年人生沉浮中悟出的道理。人要有所敬畏,不要非到走上绝路时才相信神的存在。种善因才能结善果,你今天的好日子不是凭空而来的,那可是你几生几世行善积德才修来的善果。等你的经历再多一些,就会更加明白这一切了。我打算把你派回国内,慢慢跟你妈妈学着管理产业。希望将来你们三兄弟能够在各自的事业上携手共进,守住家业的同时,将它发扬光大。但是,你要切记,你们兄弟三人都流着一样的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什么时候都不能骨肉相残,否则你们不配做我蒋铭堂的儿子!”
一番话说得蒋志威很是激动,也许是从小就不缺钱,所以他对利益并不十分敏感,激动的原因是父亲这番语重心长的训导正合他的心意。是啊!钱再多能买来亲情吗?如果亲情需要金钱来维系,他会毫不吝啬地把自己所有财产都贡献出去的。
“嗯!爸您放心吧!”蒋志威的眼泪几乎流了下来,使劲握住了父亲的手。
父亲很是欣慰,他不但看到了儿子的成熟,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儿子骨子里的正义和善良。年轻是有资格犯错误的,但最终都要为自己的错误埋单。这个过程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但是,如果这个年轻人是正义善良又有智慧的,那么,他将在成熟之后把曾经的错误当做教训,人生之路就将更加广阔平坦。大儿子蒋志森和二儿子蒋志豪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且事业上都在他的提携下如日中天,两人都是蒋氏集团的董事,都占有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如果平稳地经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裂变成两个他自己的,所以他不担心。王芳茹与他夫妻情深,小儿子又刚刚立事,有妻子的照看,好好锻炼一下小儿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创业容易,守业难,把国内的根基看牢,即使海外的生意有差池也不要紧,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守大本营。以妻子王芳茹的智慧和跟随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带领小儿子守住基业,他还是很放心的。
辞别父亲,蒋志威在母亲的殷殷嘱托下离开病房,走廊里的凤姐、黎叔,包括高梦,都拼命在他脸上搜寻着信息。但碍于旁人的眼光,直至走出医院门口,几个人才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少爷,怎么安排的?去哪?”
蒋志威回头瞅了瞅,见身后没有佣人的身影,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回大陆。”
“真的吗?”凤姐高兴地拉住他的小臂。
“嗯!大哥去了约旦,二哥去了非洲。爸爸说让我跟着妈妈回大陆打理集团的生意。”
毕竟还是年轻,玩心重。离开病房之后,蒋志威在父亲那里感染的阴郁心情就被兴奋代替了,炫耀地看着几乎要跳跃起来的三个人……
虽然凤姐和黎叔都年过五十,但这个好消息仍然让他们无法再保持中年人的稳重,如果不是怕被医院外前来探病的集团高层们看见,他们早就蹦起来了。这也怪不得他们,国内的生意才是蒋氏集团的核心财富。和约旦、中非的生意比起来,简直是它们的三倍开外。这就说明蒋铭堂的心目中,妻子王芳茹和小儿子蒋志威才是他更完整的家。这个结果一出,王芳茹手下的凤姐和黎叔必然会欣喜若狂,包括凤姐的跟班高梦都喜不自禁。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主子有了提升,奴才们自然跟着沾光。当黎叔把这一消息电告蒋志威的舅舅王国庆时,那个能力平平却劣迹斑斑的酒鬼,险些没犯脑出血。
又来医院探望了几天父亲,母亲就命凤姐等人陪蒋志威回燕城,让他先熟悉一下公司业务,顺便把他名下的那家大型广告公司的事物处理一下,准备重新规范蒋氏集团大陆总部的管理层。
其实,这些事务对蒋志威来说都是幌子,蒋氏集团成立了将近二十年,所有事物都已经形成了稳固的模式。而且蒋铭堂又是个能力非常强大的管理者,手下的人才个个精英,集团的财富与日俱增,股东们都百分百地臣服于他,不需要操更多的心。
再者,王芳茹是个十分有心机和手腕的富豪贤内助,她今年才五十出头,正值事业巅峰期。只要她大权在握,独生子蒋志威可以永远当他的“安乐公”。
蒋志威在家族企业中所占的股份,一直由母亲王芳茹掌管。他想用多少钱,只要让二猛拿着自己那张黑卡去银行办理,成箱的现金就会像切好的豆腐块一样摆在面前。十八岁以后,他一年消费一个亿已经不稀罕了。
像他这样的二代,在我们日益强大起来的中国大陆,已经有一批了。
回到燕城的豪宅,蒋志威又像找回金箍棒的孙猴子一样,不闹天宫也得闹东海,闲下一秒钟都觉得是浪费生命。他向凤姐挤了一下眼睛,抓起钥匙奔向地下车库。
成排的高档车他连瞅都没瞅,那台最新款保时捷已经送给二猛了,刚提回来一个月的迈凯轮才是他的最爱。他迫不及待地发动跑车,冲出车库,向某高级私人会所疾驶而去……
作者 田阿瞒 说:泱泱大国的崛起,衍生里一批富二代、官二代,当财富像代谢物一样成为负累时,我们孱弱的心智能够甄别蜜汁深处的鹤顶红吗?
生生死死,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身处卑微才能看到真相,经历过了,才能在浮躁中构筑内蕴绝妙的天平。愿本部小说为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贵们架起一道长虹,莫使千百年所积善业,在今世流为俗品。
第二十一章 财富洗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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