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堂屋外阳光娇媚,但屋内却是昏暗明灭,不过近处却是灯火通明,几杯清茶,几处闲适。伏念一落座后,便是自调古琴,几位近处侍奉则是自饮清茶,体会伏念仙长带来的自外而内的洗涤身心,伏念琴弦一拨,琴声便是悠扬,反复了几个音调,随口就道:
“我离去时让你读的书,看得怎样了?”
“已然读完,正读至一十三,老师注解通功易事,着实令人钦佩。”
伏念轻笑,道:
“那便是极好!”
这段时间,虽然身不由己,亡命天涯,但却并不曾松懈,时而马上捧一卷书册,一种阳光,便是一日。时而讨教盖聂、高渐离,虽说儒墨世仇,纵横家更不多言,但几位也并不曾经拒绝,“轻描淡写”的微微指教。
几番年岁过去,途径了卫国,“拜访”了卫元君角,巧遇了周楠,也把伏念吩咐的几十卷书册读完,却也并不多。
伏念想了想,又轻啄了一抿清茶,,又看着他笑道:
“天明,你既然说你已然看过,那我便考你一考,如何?”
天明拱手,一种恭谨:
“但凭老师吩咐。”
古琴一股浩然之气,伏念一手按在震颤不断的古朴琴弦上,曲调平缓而起,走角、徵、羽,调子
浩大刚正,如圣王亲临,诸侯跪迎,圣王之剑,不同凡响,中有一书生平声发问,道:
“立身不高一步立,何解?”
天明坦荡回答:“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
“下一句是什么?”
“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蛾投烛,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安乐?,如何安乐?”
“何解?”
曲调急转而下,如暴风骤雨疾驰而来而那书生清唱便是如同百步飞剑,破空排山倒海而来,直指天明内心,少年瞳孔微微收缩,额前浮现汗渍,道:
“为人处世如果不知退让,就会像飞蛾扑火、羝羊触藩,君子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轻易便知。
取调转而尖锐,一问一答之间越发短促,丝毫不想长辈考教,便是如同剑客短兵相接,刀光剑影,越发凶险、危机四伏,直至要害,直至琴弦猛然震颤,发出一道尖锐破空之声,伏念虎目微张,近乎呵斥,道:
“光华内敛,神物自晦,何解?”
天明耳畔如同响起清晰的佛前洪钟大吕之声,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伏念渐渐眉目平和,曲调转缓,温言道:
“你可明白了,你们可明白了?”
几位韶光正好的少年颔首,额前已经满是冷汗,轻声道:
“老师,可是......怪我等行事乖张?”
“你们几个,不仅是张扬,更是卖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踹之,你们有这个功夫,有怎好在旁人面前卖弄?假如你见别人有,不要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何况,鹰立如眠,虎形似病,才是真正摄人噬血之处,君子当藏巧于拙,无所妄念,才有可能力挽狂澜,肩鸿任锯!”
“你等当学神物自晦,中庸之道。”
几位少年沉默下去,在心中思虑良多,书生已将古琴轻轻放在桌上,朝几人推了推,少年们微怔,便看到伏念笑了笑,道:
“不如,你等今后与我学琴,如何?”
“学琴?”
伏念颔首,道:“没错,虽不可玩物丧志,但也可调和心境,也可散去你们周身锋芒,如何?”
几人沉默片刻,对视一眼,起身拱手,道:
“如此,就请老师指教!”
“甚好,子卿带他们去更换衣物,片刻后随我接待外宾!”
“是。”
.......
而等这几位告辞后,张良才缓步走入这书房,道:
“你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伏念轻啄一抿清茶,平声道:“毕竟他也是我的弟子,再说也过不多久,我只能引他入门,给他指个方向,教给他神物自晦之道。”
“再说,你不是一向提倡诸子百家戮力齐心吗?怎么,我做的不对?”
“师兄说的在理!”张良微怔,面冠如玉,摇摇头走出厅堂。
“子房,棋子、棋手须得收放自如才好,算无遗策?世间罕有!”绕梁三日不绝,张子房抬头瞧着云卷云舒,嗤笑一声,走向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