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继续朝北而行,也不知又过了多少天,放眼望去,四周已被白皑皑的大雪给覆盖,再过不久,便要抵达他们的目的地——云中郡。
这时,走在前头的天明忽然扯了缰绳,朝毛裘挥手示意,二人一同掉转驴子,躲到旁边的大岩石后头。
没隔多久,便看见一位熟悉的中年壮汉骑着一匹快马,自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后有匈奴追兵,各个手拿弯刀,身裹兽衣,坐骑高大,面容剽悍。
颇有白马啸秋风之势!
中年壮汉在一座山壁前方扯住缰绳,掉转马头,抽出一把疮口犬牙交错的青铜剑,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摆好架式,只见五名匈奴人快马而来,霎时便将那中年壮汉团团围住。
眼看那些匈奴人以多击寡,天明和毛裘二人互看一眼,彼此点了点头,不消多说,毛裘武功尚欠,不便行动,而天明拿了青霜剑便飞身而出。
前方六人已经在马上打了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匈奴人各个骑术精湛,然而那中年壮汉竟也毫不逊色,既然这般骑马与人交锋,对他而言也是家常便饭。
天明抽出长剑刺中其中一匹马肚子,马上的匈奴人一个身形不稳,随即被中年壮汉一剑砍落,另外四名匈奴人眼看对方来了帮手,,其中一名立刻翻身下马,挥起弯刀朝荆天明砍去。
天明下盘一沉,想也不想便使出了三式“百步飞剑”的第一式“一以贯之”,双手捧剑直直刺出,看似笨拙缓慢,可那匈奴人的弯刀挥来挥去,却怎么也砍不着天明手中长剑,但觉一股沉沉剑气越逼越近,无法抵挡,匈奴人脚步渐乱,越打越退,心慌之下索性大吼一声,正打算朝天明头顶挥出弯刀,一把长剑却已将他贯胸而过,他两只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瞪着天明抖了一阵子断气。
天明第一次真正亲手取人性命,内心震荡,急忙拔出剑来,滚烫的鲜血瞬间喷了他满脸。
剩下两名匈奴人眼看情势不妙,掉转马头弃战奔逃,中年壮汉收起铁剑,望着那两名匈奴人越骑越远,天明吐出一口长气,伸手抹脸,中年壮汉又不急不徐地抄起背上弓箭,没想到这个中年壮汉非但武艺不凡,箭术更是了得,还来不及让荆天明出声制止,便听得飕飕两声,远远两个人影自马背上摔落在地。
中年壮汉收了弓箭翻身下马,只见他虎背熊腰,人高马大,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面走来面对荆天明朗声说道:“多谢小兄弟拔刀相助。”
话才说完却忽然一愣,细细端详荆天明的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天明看这男子气宇轩昂,不怒自威,笑容却又爽朗和善,心中不禁好生赞叹,然而一想到刚才那番厮杀,忍不住又摇摇头,说道:“这位壮士手底家伙事儿不俗,早知如此,我也不用出手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抬头说道:“对方以多击寡虽不应该,但对于败逃之人赶尽杀绝,似乎也并非英雄行径。”
“小兄弟,你别看这些匈奴人不过三三两两,要是你眼前看得到三个匈奴人,就表示方圆十里内可能有三十个,放了一个回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叫来十个。既然你今天也动手了,万万不可因为一念之仁,到最后还是把自己给害死。”中年壮汉听到这里,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到最后更是神色凝重“更何况,还有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天明听了哑口无言,脸上却已无有不平之色,胸中更是激荡万分,平生出一股子气。
没想到,那中年壮汉话才刚刚说完,远方便出现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看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荆天明心下一凛,握紧了青霜剑,身边的中年壮汉却面露喜色,说道:“小兄弟不用紧张,来的是自己人!”
一大队人马不疾不徐地逼近而来,虽然各个皆是平民打扮,然而却分列成队,纪律严整,过不多时,队伍便在十步距离外停下,所有人整齐划一地下了马,单脚跪地,齐声恭喊:“参见蒙大将军!”
这一喊,奇怪的是,天明却没有惊色,躲在石头后面的毛裘意外的也没有大惊失色。
近年来,蒙恬将军的名号远近驰名,先不管天明,毛裘却也是全无惊色,这全是由于毛裘是真正的天真烂漫!
接着,天明便与毛裘随着蒙恬军队来到军营驻扎之处,此时大地已被夜色覆盖,白雪穿过暗黑,无声飘落,天明虽深入虎穴,但脸上却丝毫不露痕迹,随蒙恬入了营帐
……
蒙恬命人端来暖水让荆天明与毛裘洗脸,又吩咐下属备妥酒菜,一切就绪之后,便将所有人支开,帐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虽然毛裘不谙世事,但也立刻便觉得奇怪,为什么蒙恬贵为将军,和陌生人一块用餐,竟连一个守卫也不留在身边?
只见蒙恬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天明,开口说道:“近来江湖传闻,墨家巨子于机关城会见各路英雄豪杰,不知兄弟是否有所耳闻。”
天明不擅说谎,又觉得承认了好像不大妥当,这么一尴尬,虽然没有回答,脸上却早已写得明明白白。
蒙恬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六国已灭,我秦国大王已经最终一统天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天下豪杰之所以抗秦,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见到一个强而有力的领导者出现,他们打着对抗暴政的旗帜,为的还是自己对天下的野心”
蒙恬又继续说道:“相反的,大王的所作所为,却受到六国的非难。其实,要带来新的局面,本来就该有牺牲的决心,明明做对事的人,在天下人没办法理解他们之前,往往总是遭到唾骂,这不过是因为他们讲究效率,没有时间慢慢让天下的人去理解他们的用心罢了。”
听到这里,天明立刻想到他离开秦宫之后沿途所见的荒凉景象,忍不住一阵激动,对蒙恬说道:“秦国铁骑攻城掠地,虽然纪律严明,分毫不取;可是造成无辜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秦国大军如火燎原地东征西讨,在这样的霸业当中,实在包含了太多不必要的牺牲!”
这话其实对蒙恬来说相当顶撞,天明一时也顾不得自己处境危险,说完之后面无惧色地望着蒙恬,谁知蒙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欣喜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好!除了一身好武艺之外,还有胆识、有见解,更有悲天悯人的胸怀。”蒙恬大笑说完,忽然起身一拱手,单膝跪地,低声说道:“属下恭见皇太子。”
天明见状惊得连忙自地毯上翻身爬起,往旁大退好几步,不肯受蒙恬的参拜,他心想这下子可真是自投罗网了,一支手不禁紧紧握住了青霜剑,口里尚在极力否认:“蒙大哥,您这是做什么?您刚刚叫谁皇太子,天明不懂!”
蒙恬抬头凝视天明,缓缓说道:“丽姬娘娘乃是深宫贵妃,貌美绝伦,天下无双,无论是谁,只要见过了绝对忘不了,然而在这世上,有幸能见过娘娘面目的又有几人?若非如此,单单凭你这张脸,到哪儿谁都要认出你来了。”
说到这里,蒙恬自己都有些激动起来,他两眼放光地说道:你叫扶澈,你是大王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如今却认贼作父,改姓为荆,叫做荆天明。”
看到天明杵在原地,半天无法言语,毛裘却有些烂漫的说:“兄弟,原来你是皇太子啊!怪不得带我到这里来!”
事到如今,天明也不在隐瞒何况他本来就是为这一事而来:“蒙恬将军,我如今自身难保,来此险境为了拜托你一件事。”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天明又转向毛裘,接着说“兄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