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查到你去过很多地方,比如琳娜家的咖啡馆?她家的咖啡非常好喝,但我不相信你可以顶着一张黑人的脸和她搭讪……让我猜猜看,你是去找朋友了?黑人朋友?很多很多的黑人朋友?”麦克的语气越来越慢。
“黑奴怎么会有朋友?”马丁露出不屑的笑容,鄙视麦克的‘异想天开’。
“好吧,你不肯承认,这没有关系,因为我可以计算出一些事情。比如你去过的地方有……”麦克慢慢说出所有地点的名字,一字一句,非常详细。
这明显给马丁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却蛮不在乎的计算道:“没有错,就是这些地方了,起码有两百个黑人?这是个大数字,但是我不需要把他们全部买下来,只需要买下二十个……这对我算不上什么,当然,杀死二十个黑人也算不上什么。”
“你这个魔鬼!该死的白人探长!北美洲怎么会有你这样狡猾的白人!”
马丁疯狂咒骂麦克所有的外号,不怎么好听,但是让麦克露出了笑容。因为马丁‘告诉’了他两件事情,一件是初来乍到的,应该努力干活不问世事的黑人马丁对他的了解极深;另一件更有意思,就是说马丁的同伴很多,多到他哪怕只买下二十个黑人,其中也很可能有马丁的朋友了。
“可以了,你需要安静一下。这样,我让你先睡上一觉,清醒后再考虑把秘密告诉我还是告诉我,或者我带着你去买二十,不,买三十个黑人好了。我最近的零花钱还有不少。”麦克安抚了一下马丁,他的安抚非常奇怪,就是冲着马丁的下身狠踹了一脚。然后走出了礁石山洞。
他没有真的离开,站在洞口享受伍尔夫‘拿来’的黄金麦酒,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阿利走了出来。
“他睡不着?”麦克问。
“是的麦克大人,他睡不着。”
阿利的语气有点古怪的道:“您给他的一脚没有关系,但是您在精神层面上给了他不只一脚。麦克大人,您非常柔和的,一层层剥开了他的精神防护,剥开他的皮,打开他的骨头,当看见他脆弱的小心脏时又粗暴起来,用刀砍,用锥子扎……您太可怕了,比亲爱的女王陛下更加可怕。”
“法兰西的女王?”
“不,是这座浪漫星空之下所有的女王。”阿利狰狞的笑了起来,“我喜欢您的这种可怕。或许跟着您,有一天我可以送法兰西亲爱的女王陛下一朵娇媚的玫瑰花?在床上狠狠的蹂躏她,问她为什么烧死我可怜的姐姐,或者把一英亩玫瑰花的尖刺塞进她的喉咙?”
“我想你需要搞清楚的是:烧死你姐姐的只是法兰西一座小镇的镇长。我会给你机会杀死他的。”
麦克拍拍阿利的肩膀,再次走进礁石山洞。
因为点着很多火把的关系,山洞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麦克看到黑人艾伯特趴在冷硬潮湿的地面上呼呼大睡,打了个响指,邓巴就把阿伯特提了出去。
如果他推理正确的话,他不希望有外人听到接下来的谈话。
就算可怜而且无辜的艾伯特正熟睡着,他也不想冒任何的险……
“你们有多少人。”麦克开门见山了,“或者我慢慢的把所有的隐患全部杀死。”
“我们有五十人。”马丁看向麦克的目光充满恐惧,也难免带了些仇恨和认命的味道。
“很好,比我的人都要多了。这真是一个大势力,不是么?”
“只是我聚集起来的人罢了,如果没有我,他们只是一盘散沙。麦克,你是个聪明的人,你是印第安老斑鸠,你应该明白杀死我就剩不下任何隐患的道理。求你了。杀死我。然后放过他们。他们还可以给弗莱克城作出贡献。”马丁的态度和善起来,委屈而可怜。
“你以为我会在乎黑人血的贡献么?告诉我名单。”麦克倒上黄金麦酒。
“不。杀掉我就可以了。”马丁咬牙摇头。
“亲爱的马丁,我对黑人、白人甚至印第安人都没有任何偏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民族都是相同的,不,或许在遥远东方的,拥有黄玉一样细腻皮肤的上国人有所不同,但是我没有见过他们……我希望你相信:你提供所有人的名单,和我自己查出来他们的名字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麦克很认真的倾倒美酒。浓郁的麦香泡沫冒出牛角杯,然后酒液也冒了出来。
“黄皮肤的上国人?”马丁奇怪的看着麦克。他的世界里还是白人至高。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拒绝,甚至在伍尔夫痛心疾首的眼神下抢过酒瓶子,疯狂的喝也疯狂的思索,最后接过纸笔写下了五十个黑人的名字。
想了想,又多添了两个人。
麦克印第安老斑鸠的名号太可怕了,他不敢赌。如果麦克查出不在名单上的人,相信麦克不会和他讲任何道理,干脆利落的杀死他想要隐藏的任何骨干……
“好了,你可以把我送上绞刑架了,也可以杀死这两个人。然后剩下的五十人闹不起什么风浪,求求你放过他们。”马丁醉醺醺的说话,哪怕他拥有身在非洲时王子般的骄傲,面对麦克也剩不下半点自信。
他彻底败了,输得干干净净,没能留下半点家底。
麦克却只是摇头,拿过名单和认罪书看了两眼,笑着走出山洞。这次轮到西奥多和伍尔夫看守犯人,邓巴和阿利就跟着他离开。
“我看不懂,但我们好像又立下大功劳了?”邓巴在院子里冲澡。他太魁梧了,需要多接几大桶竹管中流出的淡水,有时间和阿利搭话。
“当然了!抓到了伯明翰凶杀案的罪犯是一件功劳,制止一场有可能的黑奴暴动又是一场更大的功劳了。亲爱的麦克探长,我们可以得到一个沉甸甸的金英镑的赏钱么?”阿利非常缺钱,开心的挥舞他的法国刺剑。
“很可惜,我们从马丁的身上拿不到半个便士。但可能拿到更多。”麦克不准备把马丁交出去了。
他以前想要抓住那个令他作呕的凶手,把凶手送上西格莉德很少使用的绞刑架,或者当场射杀。但是了解真相的他没有必要为不是良民的伯明翰夫妇报仇,更没有必要得罪一个很可能极其强大的,足够掀翻半座北美殖民地的可怕势力。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这个马丁,他踏上北美洲才三个月,来到弗莱克城只有一个半月,却能讲一口流利的大不列颠英语?写一手贵族式的官方好字?那么,那个庞大的民族是不是不再甘心被贩卖和奴役,终于团结起来了?或者团结了一小部分?组成了一个公会或者复仇者联盟之类的东西?”麦克抬头看高空血色的太阳,还有太阳周围浓郁的罪恶烟云。
“您说的对,亲爱的麦克大人。”邓巴直起身好像一座肉山,憨厚的笑了起来。就算麦克说地球是平的他也相信。
阿利却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想着下贱的黑奴?组成了什么什么联盟?这可能吗!
阿利,甚至北美洲殖民地的所有人都把黑人当成了低贱的人种,是‘牲畜财产的五分之三’。他们愿意把印第安土著放在白人和黑人中间的位置上,把‘印第安老斑鸠’这样的名号当成荣耀,却不会把什么‘非黑大老虎’当成荣耀。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印第安人会反抗杀人,黑奴却只会暴动逃跑。
这真是两条腿和四只蹄子的天差地别了……
“好了兄弟们,我们需要去一趟停尸房,探望一下可怜的伯明翰夫妇从而确定他们是无辜还是死有余辜。如果他们是死有余辜,我们需要辛苦一点儿的寻找一个‘真正’的凶手,毕竟马丁已经是我们可爱的财产之一,需要和金英镑一样擦亮和保护起来,必要时才会拆成英镑和先令,或者更小的便士……还有你茱莉亚,天黑了,不要睡了!”
麦克喊了一声,茱莉亚就擦拭大黑框眼镜下惺忪的睡眼。她没有感知到危险,迷迷糊糊的走到麦克身后。
“西奥多,伍尔夫,走啦!”邓巴跑到礁石洞口喊。
“等一下,我把马丁绑上。邓巴,把另一个黑人扔进来。”洞里的西奥多和伍尔夫绑上了人,出来后,邓巴就很轻松的抱起两块起码五百斤的大石头堵住洞口。这是麦克的作风:双重保险。
……
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雨。
麦克能够听到大海上传来的可怕风暴,但是马车趟过细碎贝克的小路,进入森林,就显得阴森森的冷清起来。雨水顺着树干往下流,然后汇聚在树脚,大概是因为长期的浸泡,树脚下发出了腐木的恶臭。
“头儿,我讨厌在这种该死的天气里去停尸房!万一伯明翰夫妇该死的尸体爬了起来,打它们一点儿的快感都没有!”伍尔夫拉开车窗看了一眼,然后关上,把车厢里的油灯拨到最亮。
“你打食尸鬼的时候很有快感,亲爱的伍尔夫兄弟。”阿利在旁边笑,“我记得那只食尸鬼被头儿捏断了两条胳膊,你就很有快感的上去捅了两刀,然后被咬了?”
“就是因为它被头儿打残了,我打起来才有快感,只需要打就可以了,哪想到它还会用咬的?我发誓,如果伯明翰夫妇的尸体爬了起来,你们捏断它们下颌骨之前我都不会靠近一百码之内的……我很金贵!是的!我是头儿手底下唯一干精细活儿的人!我起码值十个金英镑!”伍尔夫理直气壮的不可理喻,和阿利拌嘴,而且赢了。
他必须赢。因为他欠阿利的钱,吵输了就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