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他文轩，从头到尾都支持林可馨怀孕，从头到尾都在帮林可馨保胎。

    也是他，那天在监护室里，给了半昏迷状态的林可馨，最佳暗示。

    更因为，林可馨的潜意识里，其实一直都信赖着他。

    果然，林可馨一醒过来就打来了电话。

    看着手机上跃动着的林可馨的名字，文轩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要是再晚一个月，林可馨的肚子就会大起来，到那时，别说何灵或者慕景宸，就是林可馨自己，也能根据宝宝们的胎心和胎动，发现流产是假的。

    那样，悲剧还会继续上演，那只幕后黑手，一定还会想出其他办法来加害林可馨。

    届时，阴谋会升级，伤害会加倍，手段会更残忍也更隐蔽。

    而到那时候，就算他文轩豁出性命，也不一定再能保护住他心爱女孩的安全。

    文轩多么害怕林可馨会被慕景宸的柔情软化，多么害怕一切再回到原点，多么害怕林可馨真的失去腹中的孩子，一辈子活在悔恨和遗憾中。

    好在，苍天有好生之德。对于新生命，老天都是很仁慈的，对不对？

    抹了把眼泪，尽可能让声音显得平静淡定一点，文轩接通电话。

    “喂？可馨？你还好吗？”

    听见文轩温柔的声音，林可馨刚刚憋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又掉下来。

    “师兄？我……”林可馨说不下去了。

    文轩等了两秒钟，没等到林可馨的下文，索性自己说出来：“想明白了？”

    “嗯！”

    “三天后，我会去美国参加学术交流。这次，我跟院方申请，可以长期在纽约任教，给医院换来更多的资源和发展空间。可馨？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我……”声音一哽，林可馨带着哭腔低喊出来：“我愿意跟你一起走。”

    这句话一喊出来，内心所有的悲伤都在瞬间爆发。

    “师兄？我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阿宸，一辈子也不见他，永远永远都不见他。我要走，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走到一个能让我不伤心，也不会让我难过的地方。走到一个可以忘记阿宸，也忘记奶包们的地方。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慕景宸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端着小餐桌站在卧室门口，他整个人僵硬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听到了什么？

    他的女孩，他的可可，他心爱的妻子，要离开他，跟着另外一个男人离开他？

    她说，她不想看见他，一辈子都不想见他，永远永远都不见他？

    她要忘掉他？

    原来，这世上没有侥幸，没有奇迹。

    有的，只是自欺欺人。

    呵！他的可可不要他了啊！

    一分钟前，他还以为所有的悲剧，所有的不幸都过去了。

    他以为他们可以重新来过，以为他们可以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都忘掉。

    他以为，他们会和以前一样幸福，他们以后还会有好多好多孩子。

    原来，所谓的幸福只是漂浮在空气里的肥皂泡，在阳光下看起来五颜六色，那么诱人。实际上，你只要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它就会破。

    慕景宸没有推门进去，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的妻子，他的女孩，在向另一个男人哭诉，在向另一个男人寻求安慰。

    许久许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断掉了。

    久到，他突然觉得好累，想睡觉。

    他才端着小餐桌，悄无声息地转身，又往楼下走去……

    这天的晚饭，是张妈端上来的。

    林可馨没有问慕景宸去了哪里，张妈也没说。

    这天晚上，慕景宸没有回来，林可馨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孤枕难眠。最终，抱着自己入睡。

    但不管怎样，黑夜都会过去，黎明依然会到来。

    早餐，林可馨自己到楼下吃。

    也许是昨天跟文轩通了电话，确定了两天后要走，所以，她下楼的时候，心情很平静。

    但，当她看见慕景宸坐在餐桌前看报纸，还是愣了一下。

    林可馨一下来，慕景宸就收起报纸抬眸看过来。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但很显然，最近他都没有休息好，所以，眼睛深深凹陷下去，黑眼圈也很重，而且，眼睛里还有厚重的血丝。

    不过，和昨天只穿着睡衣，不修边幅的慕景宸比起来，今天的慕景宸收拾得非常讲究，很干净，也很精神。

    盯着林可馨看了几秒钟，确信休息了一晚，女孩的气色比前几天要好了很多，慕景宸冲她笑了下：“可可？过来！”

    慕景宸的态度让林可馨有点吃惊，也有点难过，眼眶不争气地又有些泛潮。

    低下头，她勾了下唇角：“好！”

    看着女孩平静地走过来，和平时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拿起筷子，安安静静地吃饭，慕景宸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她都要和别的男人离开了呀，难道，就不能冲他笑一笑吗？

    到底有多恨他？

    那个该死的齐念，在她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才能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这样毫不在意地再次抛弃他？

    是的，再次抛弃。

    他慕景宸，这辈子居然在同一个女人手里，栽了两次。

    心中有股戾气在升腾，慕景宸想扔下筷子离开。

    他也想抓住林可馨的肩膀，狠狠摇晃这个没良心的女人，问问她，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他更想像最初刚把她找回来时那样，困住她，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困住她，要定了她，只要她在他的视线里，在他身边就好。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

    最后，慕景宸夹起一只林可馨最喜欢吃的叉烧，轻轻放在女孩的盘子里。

    “这是张妈早晨才做的，按照你的口味，还不错，尝尝？”

    “嗯！”林可馨连头都没有抬：“谢谢！”

    呵……慕景宸突然有点想笑。

    曾几何时？

    她会跟他说：“阿宸？我想吃蜜汁鸡翅，想吃江城香辣鱼，想吃小龙虾。”

    而他，会坏笑着回应她：“好，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给你买。”

    她说：“我要让你喂我吃！”

    他说：“好！我先喂你，你再喂我。但我不吃蜜汁鸡翅，我要吃灌汤小笼包，用吸管吸着吃。”

    现在，他给她夹一只叉烧，她居然跟他说“谢谢”。

    她……跟他说“谢谢”？就像在跟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说话？

    眼底有种滚烫的情绪在涌动，慕景宸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大约是喝得太快，他被呛到了。

    牛奶呛到气管里，火辣辣的痛，慕景宸的眼泪一下子飙出来。

    他用餐巾纸捂住嘴，弯着腰拼命呛咳，从来笔直的身躯，这一刻变得佝偻不堪。

    林可馨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她不敢抬头看慕景宸，生怕一抬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生怕一看慕景宸，自己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可是，在慕景宸被牛奶呛住的瞬间，她几乎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抬手就去拍慕景宸的背。嘴里带着些些哭腔，软软地、无比委屈地问：“阿宸？你怎么样？怎么那么不小心？要不要我打电话叫清远过来？”

    手掌刚刚拍到慕景宸的背，男人就猛地坐直身体，然后伸出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搂得紧紧的，仿佛一松手，林可馨就会跑掉。

    “可可……”

    只唤出一声，慕景宸的嗓子就哑得不成样子了。

    他把脸埋在林可馨的脖颈里，让自己的皮肤紧紧贴着她细瓷般光洁如玉的肌肤，任凭滚烫的眼泪，顺着女孩优美的颈项一点点流进去。

    “阿宸……”林可馨的嗓子一哽，也说不下去了。

    就像昨天她刚刚醒来那样，她抱着他，他抱着她，俩人谁也不说话，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拥抱，抱得紧紧的。

    过了好久，林可馨终于红着眼睛轻轻推开慕景宸。

    “你……好一点没有？”

    “没事！”自嘲地笑了下，慕景宸的眼睛还是有点红：“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牛奶呛到流眼泪，真可笑。”

    低着头，林可馨的长睫抖了抖，迟疑地问：“你……抽烟了？”

    “哦……”随意地应了一声，慕景宸继续吃饭：“昨晚上加班批文件，有点累，就抽了几根。”

    “你……不是……已经戒了吗？”

    “有些毛病，太久了，觉得不戒，也挺好。”

    再也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林可馨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吃饭。

    这种状态是他们初婚时每天要经历的，那时候，林可馨怕他。

    每次俩人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女孩都低着头，给他一个头顶。

    现在，林可馨不怕他。

    而且，她就坐在他身边，距离他那么近，近到慕景宸只要伸出手，就能把她抱个满怀。

    可是，慕景宸却觉得，他和林可馨距离那么远，远得隔着整个楚河汉界。

    远到，他和她之间，多出一股冷漠，和无视。

    很艰难的一顿早餐，慕景宸吃了很久，林可馨也吃了很久。

    最后，还是林可馨先吃完。

    她放下筷子，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站起来，冲小心翼翼站在一边儿的张妈点了点头，然后拉开椅子，准备出去。

    刚越过慕景宸身边，男人的手突然伸出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可？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散散步。”

    几天前，根本不需要说，这是慕景宸和她之间最起码的习惯。

    每顿饭后，他们都会默契地站起来，手拉着手，在院子里散步。

    那种相濡以沫的岁月静好，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唾手可得。

    但林可馨还是知道，不一样了。

    他们回不去了。

    在经历了小念跳楼，在失去了腹中的奶包们之后，她和慕景宸，就像两个本来就不该相交的相交线，在短暂的重合后，那么理所应当地分道扬镳，越走越远。

    “阿宸？我……”

    像是生怕她拒绝，慕景宸突然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