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楼下找！”慕景宸突然打断王书：“派人去江城大饭店对面那栋新盖的超市施工工地找。”

    “对面的超市施工工地？”王书一愣：“为什么？”

    慕景宸的声音里带着些些不易察觉的焦虑，但很肯定：“视频是在晚上一点到两点钟拍摄的，画面很清晰，连齐念脸上的伤疤都照得清清楚楚。能在大晚上让摄像头拍出这么清晰画面的亮度，不是江城大饭店楼顶那几盏霓虹灯可以达到的。那个时间段，只有对面超市施工工地还亮着灯，也只有施工工地的探照灯，才有这么强烈的光线。

    而根据拍摄镜头拉长后的视觉效果，拍摄者应该在和齐念呈现四十五度角左右的地面位置。所以，对面超市施工工地一层东南方向，地理坐标38和142，动作要快，不然他就跑了。”

    终于明白慕景宸在说什么了，王书暗骂一句妖孽，赶紧挂断电话去抓人。

    电话挂断后，足足过了十五秒，慕景宸才眯起眼睛，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拨出去。

    这次，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慕景宸并不介意，继续拨。

    直到拨出去第五个电话，对方才接听。

    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对方的声音里带着浑浑噩噩的不满：“谁啊？这大半夜的……”

    “三爷？”根本不理对方的装腔作势，慕景宸的声音冷得像冰：“道上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记得三爷拿过我的钱，现在还在拿景辉集团的分红。我只想问问三爷，仙人跳，好玩儿吗？”

    说完，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解释的机会，慕景宸直接挂断电话……

    红番区娱乐城。

    三爷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电话，脊背上惊出一层冷汗。

    他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老板策划的一切，都被慕景宸洞悉了。

    到底哪里有问题？他们的计划那么天衣无缝？

    三爷虽然一辈子都在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而且始终顺风顺水，那是因为他没有遇到比他更强的狠角色。

    但现在，一下子冒出来俩，他觉得，自己会变成夹板肉，最后，被碾压得连渣都不剩。

    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三爷胸口不停起伏，连气都有点透不过来。

    足足过了两分钟，三爷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调出个手机号码，他拨过去。

    对方一接听，三爷就迫不及待道：“老板？宸……宸少好像怀疑了……”

    “你怕了？”

    对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清清浅浅的，却和慕景宸的一样，听得三爷腿肚子直抽筋。

    “我……老板？不是我怕，是宸少那个人。您也知道，上回狄总的事情……”

    “老狄那个人就是太好色，活该被个毛孩子搞死。你三爷在江城一手遮天，不会还没正面交锋，就先怯场吧？”

    “我……”咬咬牙，三爷硬着头皮说：“老板？这一票干完，我不想做了。宸少的钱和您的钱，我都不拿了。我年龄也大了，实在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您看……”

    “随你！”

    “啪嗒”电话挂断了。

    实在搞不清楚对方这句“随你”到底什么意思，三爷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刚好一个马仔端着果盘跑进来邀功，三爷心里的无名邪火没地方撒，劈手便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吃你妹！赶紧给齐辉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要是搞砸了，或者暴露了，他也可以从江城大饭店顶楼跳下来，跟他老爹去做伴。”

    马仔被打得心惊肉跳，捂着脸赶紧跑出去打电话。

    三爷用手捂着脸一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把心里那份不安压下去。然后走到屋角供奉的佛祖前，点了三根香，虔诚地拜了拜……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压迫感很强，缭绕的烟雾又给他增加了些许神秘的沧桑感。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中看不清五官，但透过烟雾，隐约可见他头顶斑驳的白发。

    沉默地吸着烟，他耳边一遍遍浮现出三爷刚才在电话里的声音。

    对，是声音，不是三爷说的话。

    一辈子游走在罪恶边缘，在江城一手遮天，号称狂蟒眼镜蛇的三爷，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得想金盆洗手？而那种发自内心，从唇齿间透露出来的恐惧，他在电话这头都听得如此清晰？

    呵呵！有意思。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不过，只是个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

    摁灭烟头，他从翻找出一个电话号码，拨出去。

    “老何？对，是我，咱们快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吧？呵呵……孩子们是孩子们，你我是你我，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想请你帮个忙。很简单，借用一下何氏名下的妇幼保健医院。对，我派几个人过去，就现在，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吧。你只管装聋作哑，当没看见就好。

    你放心，不会搞出人命的，毕竟，何氏是开医院的嘛，这点面子，我还是会给的。当然，你也可以不借，不过何氏将来……呵呵！我就知道老弟你是个聪明人，好说，再见！”

    ……

    慕景宸挂断三爷的电话之后，十分平静地调出琳达的电话，拨过去。

    “琳达，我答应你，让王书以污点证人的身份挖出红番区娱乐城的黑幕，和国际刑警联手将三爷一锅端掉。你再从账面上查找一下漏洞，想办法对红番区娱乐城实施经济制裁，找到三爷走私贩毒金钱交易的直接证据。”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收起电话，发动汽车，缓缓开出景辉苑……

    虽然天还没有亮，但江城大饭店楼下却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警车和消防车在地面上最大限度地拉开了警戒线，疏散人群。

    慕景宸赶到的时候，王书和景辉集团的几名高管正在与警方交涉，交涉内容大致就是楼上的女孩是景辉集团总裁的监护对象，不知道怎么从精神病院跑了出来，希望警方尽力挽回她的生命。

    看见慕景宸过来，王书跟警察说了声“抱歉”，赶紧迎上来。

    “老板？”

    “怎么样？”

    “地方找到了，确实是超市施工工地一楼东南方向的一个房间，现场还有凶手留下的带高清摄像头的望远镜。另外，施工工地的探照灯被人做了手脚，刚好可以照在楼顶的齐念身上。所以之前的视频，应该就是凶手录下来后，发给太太的。但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被他跑掉了。”

    “嗯！”似乎凶手跑掉早在预料之中，慕景宸脸上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

    他抬头看了眼楼顶那个跟蚂蚁似的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突然说：“我记得当年发生林正强惨案的时候，齐家似乎还有个男孩不在现场。你去查一下，看看上回可可在地下医院出卖卵.子，往红番区娱乐城送钱，对方是不是那个男孩。另外，查一下他和三爷的关系。”

    压根没想到慕景宸会突然歪楼，王书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老板？您是说，今晚的始作俑者，是那个男孩？齐念的哥哥？这可能吗？那个男孩好像失踪六七年了，上次我去市医院查，也只查到他在五年前回来过两次。而两次去市医院看齐念，都惹来齐念自杀。大概他良心发现，也不想打扰齐念的生活，这些年，没听说他在江城出现过。”

    “良心发现？嗤……”慕景宸冷冷一笑：“一头狼崽子，长大只会变成一头更加穷凶极恶的狼。”

    “您的意思是……”

    “齐念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她对所有人都带有敌意，都想伤害，除了她唯一的亲人，还有……”迟疑一下，慕景宸像吞了只死苍蝇，脸上终于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我！”

    “这样一个极具暴力倾向的孩子，如果是被人强制性绑到楼顶去，她怎么可能配合对方，在视频里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所以，应该有人在旁边诱导她，教她说那些话，做这些事。”

    “这万一凶手对她催眠了呢？”

    慕景宸的目光倏地看过来，刀子般剜在王书脸上：“你最近是不是科幻小说看太多了，忘了自己以前的身份。”

    好吧！王书理亏地点点头：“我这就去查！”

    正要转身，慕景宸又说：“上次狄总那个案子，你的人不是在外围发现了那辆套牌二手车吗？你让手下这次再从红番区娱乐城挖一挖。”

    “上回已经挖过了，没挖出线索。”

    “上次时间隔得太近，处于敏感期，谁都三缄其口不敢说话。你这次再挖，让那几个打进红番区娱乐城的手下弄点好货钓一下，看看那几天，三爷手下，谁离开江城躲出去了，找到这个人，我要亲自审。”

    “好，明白了！”

    “王书，必要的时候，你亲自上。”

    “嗯！”想都没想，王书点头：“好的！”

    “我已经联系了国际刑警，你会成为污点证人！”

    王书一愣。

    不过，只愣了十几秒钟，他就扭头往外走：“没问题！”

    慕景宸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兄弟？你可能会进去。不过，我会尽快把你弄出来。”

    这次，王书没说话，脚步没停，也没回头。但他却举起右手，冲慕景宸比了个“OK”的手势。

    等王书的身影彻底从人群中消失，慕景宸才收回视线，大步走到维持秩序的警察身边。

    警察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他已伸手，将警察手里的高音喇叭抢过来。然后，大步流星地跨过警戒线，走进去。

    为了防止小念跳楼伤及无辜，所以江城大饭店门前数百平米的面积内，都拉了警戒线。车辆、人群，甚至路标牌和垃圾桶都被清理干净。此时，除了警察和消防队员们正在根据目测的位置摆放气垫外，没有其他人。

    慕景宸猛地走进来，显得十分突兀，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片尖叫声。

    而像是被尖叫声和慕景宸的身影吸引了，楼顶的女孩似乎晃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