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林珏从台上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沈嘉言了。

    但是目光在整个会场里巡视了一周之后，她都没有看到沈嘉言的身影，连坐在角落的许多多身边的两个座位也全都是空着的。

    林珏抿起唇，绕到许多多旁边，问她：“咏月呢？”

    “啊？！”

    许多多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被扔出去的手机。

    “呃……谭咏月啊，她好像去厕所了。”许多多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座位，又补充了一句，“沈嘉言被我们语文老师叫过去了。”

    “在高三楼吗？”林珏问。

    “嗯。”许多多点点头，“在三楼拐角那边。”

    “多谢。”林珏道了声谢便感觉到口袋中手机传来的震动，她掏出手机来看了看。

    她收到了一条信息，上面只有一张图和两个字——

    「速来」

    图是a中楼顶的照片，看清上面站着的人后，林珏瞳孔瞬间猛缩，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机。

    几乎是在同时，林珏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林珏的脚步看起来还是不疾不徐的，却在片刻后便出了门，失去了踪影。

    后面的许多多对此毫无所觉，只是为林珏的离开而松了一口气。

    传说中的少年族长那一身气势果然不是假的，光是站在那里都让许多多觉得紧张不已。

    所以，沈嘉言到底是神经多大条能有胆子看上这位啊。

    许多多啧啧嘴，表示她实在不是很能理解沈嘉言的品味。

    …………

    高三楼的天台上

    四个人在楼梯口停下来——沈嘉言，沈珍和那个叫严瑜的双马尾女生，还有一个先前出现在梁老师办公室里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岁上下，短发过耳，发色却是那种很奇特的黑白相间夹杂着的。

    从出办公室的路上，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沈嘉言身上，一刻都没有移开过。

    沈嘉言努力忽视那一阵阵的头疼晕眩感，尽量自然地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了，她猜自己的脸肯定白了。

    “你是谁？”这是沈嘉言问的第一个问题。

    “哎呀，姐姐你不记得了吗，程哥哥是你的男朋友——”沈珍先叫起来，“啊，抱歉，我忘了姐姐失忆了呢，竟然现在都没有恢复吗？”

    “不。”沈嘉言看了男人一眼便忍不住移开视线，摇了摇头。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啊，虽然你们之前已经分手了，可是程哥哥还是很关心你的，听说你有事就来看你了呀，姐姐你也要知道他的一片苦心啊。”

    “我相信姐姐你只要迷途知返，跟程哥哥还有其他人认个错，他一定会原谅你的。是不是啊，程哥哥？”

    男人好像神游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珍说了什么，他敷衍地笑了笑：“当然了。”

    “你是谁？”沈嘉言没有理会沈珍的话，而是继续问。

    “我是你男朋友啊。”男人往沈嘉言身前走近了一步，目光紧迫地像是盯着猎物的狼，“你都不记得了吗，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沈嘉言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男人的视线，然后坚定地摇头：“你不是。”

    她是失忆了不假，但是托那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照片的福，她知道她那位前男友长什么样子。

    沈嘉言也不至于脸盲到完全分不清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的地步，而沈珍本来应该也不至于。

    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这个人很危险。

    离他远一点。

    沈嘉言脑海里的警报一个接一个响起来。

    或许自己根本不应该跟过来，沈嘉言心里有些后悔，但她面上仍没有显出多少波澜。

    “抱歉，我品味应该没有这么差才是。”沈嘉言后退不了，只能往楼梯口又移了一步。

    “你跑什么啊，心里有鬼啊。”严瑜却往楼梯口一挡，面带嘲讽，“怎么，现在发达了连男朋友都不愿认了？”

    “我还没发达呢。”沈嘉言顺口吐槽了一句，余光却还注意着男人的动作。

    男人走到沈嘉言面前，伸手想要抓她的手，沈嘉言下意识往后一缩，眉头都皱起来：“别碰我！”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男人的神经，他神色蓦地一变，脸都黑了，直接上前一步去堵沈嘉言。

    那一瞬间沈嘉言头又如针刺般疼了起来，她紧紧咬着下唇才没有叫出声来。

    “哼，这时候装什么贞洁烈女啊。”严瑜往沈嘉言另一边一堵，显然是不给她走了，见她还有退缩之意，干脆也伸手准备去抓她。

    但就在这时候，男人眼神一厉，反手一巴掌甩上了严瑜的脸，严瑜躲闪不及被扇了个正着。

    “碍事。”

    男人冷眼看了严瑜一眼，又干脆一脚踢上去，后者还呆愣着来不及躲，当即就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很快连点声响都没有了。

    “严瑜！”沈珍惊叫，看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又看了看神色变得有些癫狂的男人，脸上终于有了惧色。

    叫了一声后沈珍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边忍不住颤抖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着，试图离楼梯口和男人远一点。

    就趁着这一变故中男人分神的片刻，沈嘉言一把推开他，却差点让自己一个踉跄摔下去。

    还没走几步，她又忍不住扶着墙开始干呕起来，连视线也开始逐渐模糊。

    沈嘉言扶着墙的手越来越软，头越来越疼，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人已经又走到了她身后。

    “嘉言，跟我回去吧，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啊，我会让你获得存在的意义的——嘉言，嘉言，这个名字多好啊——你会成为她的，你会重新获得一切……”

    沈嘉言的大脑越来越混沌，本能却占据了上风，她几乎只凭着感觉就吐出了两个字：“滚！陆……”

    最后一个字轻的近乎喃语，沈嘉言蜷起手指却再无力握紧，最终她控制不住地前倾，眼前也慢慢被黑暗侵染。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有个声音补足了她想叫出的名字——

    “陆简！”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就是这个……

    听到这个名字时，沈嘉言原本毫无波澜的内心就像是突然破冰一般，几乎是喷涌而出浓烈的憎恨厌恶，还有满满的痛苦与疲惫。

    仿佛陷入泥泞的深沼一般，连唯一的救命的稻草都那么遥远。

    然后好像就是在下一秒，又有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了她，将她从迷失的深海拉回了陆地。

    “……阿玉……”她呢喃着唤道。

    ……

    林珏和谭咏月几乎是同时到了天台上。

    看到躺在楼道拐角上一脸血的严瑜时，谭咏月呆愣了两秒，林珏则则连片刻停顿都没有便直接上了天台。

    林珏刚上天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将要倒下去的沈嘉言，她想都没想便朝那边冲过去。

    紧随其后上来的谭咏月见到那个男人又是一愣：“陆简！”

    林珏接住将要倒下去的沈嘉言，低头确认了她没受什么伤才稍稍安下心来，回头看那个男人。

    男人已经退到了天台边，他捂着自己的右臂，血如水流一边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又滑下，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你也找到她了？”男人的眼睛亮得像在发光，目光落到昏迷的沈嘉言身上的时候又透露出势在必得之意，“不过她会是我的，回来了也会只是我的——”

    林珏换了一只手抱住沈嘉言防止她摔下去，空出来的那只手往谭咏月那边甩过去一把两指长的小刀，刀上还染着血。

    “疯子就交给你了。”林珏一把抱起沈嘉言，转身往楼梯那边走，“我先送她去医院。”

    “不是吧老大，来趟学校还随身携带管制刀具啊？”谭咏月接过刀，嘴上吐槽着，人倒是很自觉地守在了林珏身后，“喂喂，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生命安全啊？这位发起疯来可是连他们族长都敢下手啊！”

    “算给你报酬。”林珏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听起来已经下了好多层了。

    “好吧，为了我的工钱……”谭咏月叹了口气，一把拉下了墨镜，露出那双暗紫色的眸子，冷冰冰地看向男人。

    “久仰大名啊，陆前辈。”谭咏月甩了甩刀上的血，“不知道今天我有没有机会给我的偶像顺便报个仇啊。”

    “谭家人啊。”男人看向谭咏月的眼睛，呵呵笑起来，“没关系，我已经找到她了，转告林珏，那孩子是我的，只有我能让她回来。”

    说完男人便张开双臂，往后倒去。

    就缩在天台边的沈珍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哆哆嗦嗦地探出头去看下面。

    天台近三十米的高度，普通人那样摔下去不死也要断胳膊少腿的。

    但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除了还飘荡在半空中的几滴血，下面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影都没有。

    “哼，跑得够快。”谭咏月从天台边走回到楼梯口，捡起先前丢到地上的墨镜戴上之后又走向了天台的另一边，“……算了，我也去看看吧……”

    “……真是可怜啊，一个大魔王一个大变态，真不知道沈嘉言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

    另一边的沈珍哆哆嗦嗦地扶着天台边沿站起来，慢慢往楼梯口挪动着，结果下一秒一把刀便朝她飞过来。

    染着血的刀稳稳地插在沈珍脚前一厘米。

    沈珍被吓得脸色刷白，啪一下便跌坐到地上，颤抖地抬头，却正好见到谭咏月朝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然后她一手撑着天台边沿，直接翻身往下一跃。

    “啊啊啊——”沈珍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尖叫起来。

    刚进病房门的时候，沈嘉言就醒了。

    若是许多多在这里，就会发现她与平时不一样了，但这也不难看出来。

    她的双瞳空洞，映不出任何东西，但她还是准确地捕捉到林珏所在的方向。

    她慢慢伸出手，指尖顺着林珏的脸颊轻抚过去，朝她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然后呢喃似的轻唤：

    “阿珏双双阿玉”

    林珏就那么僵在原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在沈嘉言开口的瞬间就红了。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