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边,汪贵也早就看出事有蹊跷,两人刚走开几步远,便迫不及待的追问:“陈兄,那幅画是不是有问题?”
“岂止是有问题,根本就是假的!”
“照我看,这幅画完成绝不超过一年!”
“不会吧!”
“就是去年画的?”
若说做学问的事,陈英是一问三不知,但这市面上的各种小道消息,奇闻异事,你找他,绝对不会找错人。
“大约如此,我敢说,这幅画他绝对复刻了好几幅,纯纯就是为了骗钱!”
“这些专门做假古董的人,大多都来自苏、徽两地,他们在老家做这个可是有年头了,连那些江南大户都能被他们骗走了眼,到了这皇城脚下,就更是没有几个人能认得出了!”
“阿贵你呢,我是一点也不担心的,你这个人,最爱钱,就算是那个老板再怎么奉承你,可让你掏钱,你还是会拍拍屁股走人,不过,该提醒你的,我还是要提醒一句。”
“我告诉你,就他放在内室里的那些东西,十件,总有八件是假的,你可不能上当。”
一向不正经的陈英难得的露出严肃的神情,特别郑重其事的发出了警告,然而,汪贵却突然两眼放光:“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你怎么不早说?”
“以后可要经常去走动一下!”
陈英:怪怪,这世上还有人上赶着上当受骗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一转眼,陈英就感觉,这些道旁的店铺,似乎很眼熟。
“阿贵,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刚从琳琅斋里出来的时候,他们确实是奔着另外一个方向走的,但是后来,怎么又从后面转回来了?
汪贵憋着一脸坏笑:“陈兄,这就是我选中的铺面,你看看,不错吧!”
两人停在一间没有牌匾的空铺面前,陈英左右看看,顿时无语了。
“阿贵,你这是要和崔老板当邻居吗?”
没错!
两人兜兜转转,汪贵居然又把陈英拉回到了琳琅斋附近,而就在琳琅斋的旁边,有一座面阔五间的空店铺,窗棂和梁柱都还很新,看起来状态倒是不错。
陈英着实是被他搞无语了。
汪贵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问题?”
“你看这间店铺面大,装饰也新,紧邻琳琅斋,来往的都是有钱人,最关键的,它的租金还便宜。”
陈英呵呵。
“能不便宜吗?”
“那边还挨着生药铺,你就不怕沾染上病气,影响生意?”
汪贵顿时身中一箭,果然,最了解他的还是老陈。
感动啊!
汪贵一个欠身就跳上了案台,笑道:“知我者,陈兄也!”
“不过,我也不是全图它便宜,其实,这家店的方位还是很好的。”
汪贵掰开了手指头,开始忽悠:“你看,这里距离隆福寺很近,隆福寺香火旺盛,这里是很热闹的,路人很多。”
然而,汪贵的目标又岂止是客流量而已?
你看,目标出现了吧!
…………
咳咳咳!
咳咳咳!
呼呼!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和喘粗气的声音,一位老熟人终于出现在了汪贵的视线范围之内。
不由分说,他一个腾身就窜了出去。
“见过于少保。”
汪贵躬身行礼,陈英是何等聪明的脑袋瓜,看到于谦,顿时就明白了,汪贵今天的目标,一直都是于少保。
一溜小跑就追了过去,有热闹看了!
“汪千户,你怎么在这里?”
“不会那么凑巧吧。”
于谦锐利的眼神一直在向汪贵身上招呼,汪千户的心里还真是有点发毛,幸而他有一副天生的厚脸皮。
“于少保多虑了,还当真就是凑巧。”
“我和陛下说过了,这一次回到京师我也打算干点正经的营生,您看,这就是我选中的铺面,我要在这里开个店。”
汪贵转身将那店铺的大门让出来,于谦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真的只是偶然?
即便不是偶然,又能如何?
他也不能拦着汪贵,不让他开店。
于谦稍稍思忖,便忍着咳嗽道:“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到这里抓点药吃。”
于谦罹患痰疾,已经有好几年了,一到季节转换的时候便会昼夜咳嗽,几乎到了药石不可医的地步,唯独是这千金堂的汤药,还算是有点作用。
汪贵摇摇头,常年喝这些,也不见得就能把这个病除根掉,于谦今日发病,他也看得很清楚了。
按照现代医学的观点,这大概就是老慢支肺炎之类的疾病,倒不是更烈性的结核。
如果方法得当,即便是在医药并不算发达的明朝,也还是有治愈的可能。
于谦痰疾难忍,便先一步进了千金堂,那生药铺的老板看到于谦,立刻就开始照方抓药。
一看就是老相识了。
身后的两个跟屁虫,于谦也顾不上,他们喜欢跟着,那就跟着吧。
“于少保,您的老毛病,如果能饮用鲜竹沥,很快就会好的,为什么不让府上小厮去郊外弄一些呢?”
“阿贵,你这就是有所不知了,于少保一向勤勉,从来都不会铺张浪费,你让他差使一群人给他上山弄鲜竹沥,他根本就不屑这样做。”
陈英笑着点评,仔细听听他的话,却颇有阴阳怪气之嫌,于谦脸上有点挂不住。
连忙否认:“陈郎君言重了,不是我不想弄,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的法子。汪千户,这鲜竹沥果然有奇效吗?”
“那是当然,药到病除我不敢说,但是,只要吃几次病症就可以显著缓解,这是没错的。”
“于少保别担心,我来帮你就是了,我家闲散小厮多得很,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做。”陈英连忙应和。
阿英兄弟是这样的,出钱的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但是出人却不花钱的事,他还是挺积极的。
他们这是怎么了?
突然这样关心他?
不过……
不管怎么说,年轻人也是关心他,他也不好做不良的揣测,尤其是这位汪千户,那日在乾清宫的表现,实在是让于谦心生好感。
于是,他的脸色和缓了些:“不必二位费心,等到开春之后再去也无妨。”
“还等开春,那就太晚了,于少保,你别担心,我去和陛下建议一下,马上就能办好。”
于谦心中一颤,连忙摆手:“汪千户,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怎么能劳烦陛下呢?”
“所以,还是该劳烦我。”陈英连忙把话茬接过去,说什么于少保为国为民,于少保有个好身体,那就是我大明之福等等吹捧话。
陈英是个要钱没有,要嘴有一张的人,手懒脚也懒,让他去跑腿,那是不可能的。
花钱雇人,那就更离谱了。
有钱,他还要拿去扩大再生产呢!
汪贵很欣慰,到底是好兄弟,心都是连在一起的,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
你看,配合多默契,一下就把于谦的退路给堵上了。
于谦还能怎么办?
只能听之任之,就当没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