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读圣贤书,行仁义事,立修齐志,存忠孝心!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读圣贤书,立君子品,做有德人。
大道理一大堆,甚至每个人都有道德品质。
但是,真正在处事之道上,是一辈子也无法学完的学问。
陈文强听着罗忠明的故事,并不认为罗忠明是一个读圣贤书读歪了的儒家败类。
或许他早些出生,亲眼见证到罗忠明真正在陕西两省主政的场面。
会见到陕西两省在罗忠明的手上乱象丛生,贪赃枉法,流民遍地,怨声载道的场面。
但是。
若是他现在站在中立者的立场上思考陕西两省的局面。
只有两种途径能够解决昔日藩王治下以世家豪门盘踞的情况。
一种,便是举起屠刀,杀个干净,大乱之后大治。
一种,便是罗忠明所行之法,与世家豪门勾结在一起,稳定陕西两省的局势。
第一种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足以在陕西两省建立一个新王朝的决心,但同样老一代的世家豪门被杀干净,新一代的世家豪门会重新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过不了五十年又是昔日世家豪门盘踞的局面。
第二种便是一个柔顺的手段,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乱象。
而想要彻底根治这种世家豪门盘踞的情况,还有第三种不可取之法,分家到户,拆大家为小家,按男丁成婚为准将所有的大家族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家,并如推恩令一般拆家田。
但是这种方法在这个时代并不可取,即便是他站在中立者的立场上来看待这个问题,也是如此认为。
信息不够畅通,朝廷任命的官员不够充足,稍有不慎就是一场推翻大明王朝的农民起义。
而其实,任何时候,都无法改变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结局。
上如是,下如此。
“三万三千六百石粮,一万六千两银子?”
陈武强刚回来,陈家几个主事就失声惊叫了起来,陈武思甚至怒骂道:“今年姓罗的是疯了不成,十税五。”
“还要不要陕西两省的人活了?”
“仅仅一个永泰镇就要收这么多,兰县三镇就要收十万石的小麦?”
“难不成罗忠明想要仅凭一省之力,就要干掉全大明的赋税不成?”
“他这是要把陕西两省的百姓当牲口用吗?”
一向冷静的陈武思炸锅了,不可思议的盯着陈武强。
没想到陈武强竟然带回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堪称是晴天霹雳。
“可能不止如此,预计夏税罗忠明要收一千万石的粮食,四百万两白银。”
陈武强忍不住的摇头一叹,道:“从罗忠明的态度上,看的出来,这次罗忠明是铁了心要重税,必须要收够!”
陈武思怒道:“为什么啊,不是说罗忠明明年就要回京,这两年不应该努力保持陕西两省盛景太平吗?”
“这个时候重税,难不成他不怕生乱,影响他的仕途?”
听到这个消息,陈文强也忍不住的皱眉,道:“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罗忠明才发狠重税。”
听到陈文强说话,陈武强,陈武广,陈武思,陈武良四人也同时看了过来,旁边的陈文德,陈文尧也看了过来。
“陛下要备战了。”
“朝廷要迁都了!”
“朝廷要大规模的调度粮草了。”
陈文强忍不住的眉头紧皱。
这个讯息并不准确,没有参考,只是他的猜测。
因为根据前世的了解,朱棣北伐最后的疯狂是在最后三年,也就是二十,二一,二二这三年,朱棣开启了疯狂北伐模式。
而上一次北伐的时间,还是十二年,这期间休养生息了八年,八年时间朱棣把京师迁到了北京。
“哦,对了,罗忠明还说七月要征发徭役,三月就要一户一人把名册整理好,说是往北京运送粮草。”陈武强也是眉头一锁,急忙补充道。
“那估计没跑了。”
“陛下迁都估计就在三月后至七月末这个时间段。”
“罗忠明这个人唯利至上,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可能干,这个时候加重赋税往北京运送粮草,那指定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或者说,罗忠明已经开始为自己调入京师做准备了。”
陈文强沉思猜测,这种事情没有人会传的天下人尽皆知,罗忠明更不可能与他们说清楚,只能靠猜。
“问题是,我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啊!”
“永泰川上,小麦亩产基本在两百斤到四百斤之间,这还要看天吃饭,多降雨亩产能到四百多斤,干旱的话就算是去年留墒,也顶多到两百五十斤。”
“再加上此次克烈部南下,乡民要留过冬的粮食和支撑到明年夏收的粮食,一户五百三十斤啊,还要折银,这怎么都不够。”
陈武良简单的在算盘上敲了两下,就给出一个数目道:“如果丝茶税以白银缴纳,全镇八乡四十二里,一里麦八百石,乡民的粮食是可以支撑到明年夏收。”
“但是把白银折算成粮食的话,这次赋税基本上是把永泰镇一整年的收成全部榨干净了,从夏税开始,至明年夏税,要全年闹饥荒。”
陈武良又把话题撤回了赋税上面。
不仅对陈家的田亩了如指掌,对整个永泰镇的田亩情况同样是十分了解。
可这简单的一算,把在书房的众人都吓的乖乖闭嘴了。
全年闹饥荒是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永泰镇今年一年都要进山啃树皮,扒树皮熬粥喝,寿麓山的松子不仅要被捡完,估计树根都得被挖完了。
整个书房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朱棣到底要不要迁都了。
迁都那对于永泰镇来说是极其遥远的事,近在咫尺的是赋税的问题。
“呼!”
见即便是二伯都沉默了,陈文强长吸一口气,道:“爹,二伯,我认为事情要一件一件办,不能因噎废食,顾头不顾腚。”
“赋税之事固然重要。”
“但北京的事情,也要有继续执行才行。”
陈文强自然说的是此前所议的陈文德带着一万两白银前往北京买地皮的事情。
若是此前他仅仅依靠的是前世记忆来做判断,那么现在,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可以确定,今年三月至七月,朝廷一定会迁都北京。
虽然这个时候在北京买地皮已经是迟了一大步,但是,北京的地皮还有上涨至少三倍的空间,对标南京的地价,且要高出一点。
因为朱棣每北伐成功一次,北京的地价就要涨价一次,永乐后三年,一定是北京地皮暴涨的三年。
而且,在他这里,还有更宏伟的关于地皮的计划。
这件事并不着急。
永乐,洪熙,宣德是一个短暂交替的三代帝王,而这三个帝王,脾气秉性根基皆不同。
朱棣的根基在北京,可生在北京的朱高炽的根基却在南京,可朱瞻基却又是一个好战分子。
结果,爷孙三人一代换一个京师,朱棣把京师迁到北京,朱高炽又把京师迁到南京,朱瞻基又把京师迁到北京,并建立了两京制度。
这里面是有很大操作空间的。
在京师买房买地的都是什么人,甚至都不用猜。
陈文强话音一落。
书房内的所有人就更加的沉默了。
“七弟,家里的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了,没必要再赌北京地皮,涨不涨是另一回事,可不能为了赚钱,家里吃糠咽菜啊。”
“要知道,这地皮之事,可不是一天两天,这压进去你也说了,得四五年才能出手。”
“这样,我先去北京看看情况,顺便家里,我也和我爹联系紧密一点,确定迁都之事,如果确信,到时再联系。”
陈文德还是摇头,他也是全程参与进陈家事务的,而且家里也有意让他接手陈家暗卫的事情,对此也了解。
若是没有兰城捐献之事,拿出一万两白银去北京买地那还不至于砸锅卖铁。
可,朝廷对四万两白银连个下文都没有。
再加上这次税收,的确是把家中打入穷人境地了。
“从北京到兰城,两千四百里地。”
“从南京到兰城,三千里地。”
“从南京到北京,两千里地。”
“这消息传的太迟缓了,而且我们无法掌握第一手消息来源,等到消息传在大哥的手里,就是当年在北京买地的情形。”
“二伯,以我看来,此次大哥前去北京,最好是带上一万两白银。”
“而大哥你去北京后,先别管封地的事情,买地,从好的地段开始买,把银两全部转为土地。”
陈文强还是摇头,如果说陈家在南京城,多多少少还能想办法第一时间掌握朝堂动向,可人在兰城还要往北的永泰,要是有电话当然没问题,可问题是最快的传信方式只是飞鸽传信。
可这玩意要是用来反复传递消息,那基本上买地皮赚的钱还不够消息传递费。
书房内再次沉默。
许久,陈武强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武良道:“老五,那就还是按原定计划,干了!”
“赋税的事情,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