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滩上。
潘忠终于还是踏上了死战之路。
战场之上从来没有仁慈一说，即便是潘忠这个贪生怕死的将军，也开始拼命。
血色染红了青石滩。
有鞑靼人血，也有凉州兵马的血，也有从避难之地招募的三千新兵的血，更有一支又一支蜂拥而来的各个卫所兵马的血。
战斗从清晨厮杀在了夜晚，又从夜晚厮杀在了早晨。
随着邓辉率领的大军赶到青石滩，克烈部兵马终于溃散逃窜。
但邓辉并没有打算就此罢手，数十万兵马涌入秦川铺天盖地的追杀克烈部残兵，直到追进漠戈壁数十里，不见克烈部踪迹，这才停了下来。
随后，邓辉命人修复沙坡井烽火台，并在苦水沟左右两侧修建了两座烽火台，这才返回。
行至永泰镇休整，邓辉命人将永泰千户所修建为一座城郭，并在黄河石林入口竖了一块牌子‘景泰千户所’。
行至兰州前卫镇所，邓辉命人重建兰州前卫，并在兰山东侧立了一块牌子‘兰山千户所’。
直到此时，数十万大军才如大雁南归，消失在秦川大地。
振远桥和庄浪卫所在，再一次迎来了如羊群一样归巢的将士，平定战事，返回驻地，继续守卫这片大地。
一场席卷了整个秦川，耗时二十五天的大乱，终于安息了下来。
秦川之上，永泰大地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出山了！”
直到此时，陈文强才将寿麓山被冻成冰疙瘩的寨门砸开，清出了一条出山道路，一名又一名的百姓开始出山返回各自的乡里。
大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焦黑如炭的房屋，见之无不叹息。
战争的破坏力永远是最惊人的，一个又一个的乡里房屋被烧成了焦炭。
人们在焦炭之中拾取焦木，黑土块，清理房子。
鞑靼人走了，大明的将士也走了。
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却依旧还要生存。
接下来，还要重建家园和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春耕。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
就在整个秦川大地哀鸿遍野之中。
兰城！
将军府。
再一次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军议。
而此次，要比克烈部南下围攻兰城时李元所主持的那次，要宏大上百倍。
陕西都指挥使司邓辉，陕西都指挥同知潘明，陕西行都指挥使司余淮，陕西都指挥陕西督察杨立等人分左右主次坐立。
两侧。
陕西都司府和陕西行都司府各有五司之长，稽仁、稽义、稽礼、稽智、稽信五司之从属。
陕西都司府经历，都事。
整个陕西两省兵部官员近乎全员到齐的出现在了这里，好在将军府宽敞无比，足以容下所有人。
而这其中，在最后面还坐着一人，认真的聆听着，此人正是张辽。
在这座议事大殿之中，北镇抚司千户算不得什么，能坐着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夜，子正一刻，兰州左卫烽火台见到烽火一路燃起，随即点燃了烽火，并迅速派遣斥候北上探查敌情。”
“末将等到斥候回报之时，已经得知永泰千户所被攻破，赤兀烈率十万大军南下进攻兰州前卫。”
“二十六日午时二刻，末将本要率军北上，但行至中途，才知兰州前卫被攻破的噩耗传来，便放弃北上增援，固守兰城。”
“二十六日夜亥正，赤兀烈前锋大将至兰城叩城，末将担心有埋伏，只令将士伏于城墙，按兵不动。”
“二十七日辰时，天光渐亮，城西固原之上已是人山人海，一眼无边，尽是克烈部骑兵。”
“并在随后，赤兀烈命阿勒吧部攻城，但阿勒吧部悉数为骑兵，放弃战马攻城并未讨到便宜，只能游骑向城头射箭。”
“当日赤兀烈攻城两次，日出一次，日中一次，便再未攻城。”
“二十八日辰时，赤兀烈再次攻城，此次有登云梯，但城中火石充足，赤兀烈多次攻城均无功而返。”
“见拿不下兰城，赤兀烈随即命大军三面进攻，城中将士多次击退敌人。”
……
李元站在殿前开始叙事，将这些天所有能记下来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
说完。
大殿中寂静无声，无论是邓辉还是潘明，余淮都没有发言。
“李将军的功绩自有记录，但我这里有个疑问？”
“克烈部二十四日半夜偷袭，从沙坡井至永泰镇，有五十里地，那么至少有六十里地为可警示范围。”
“为何克烈部夜袭永泰镇之后，千户所烽火才燃起。”
“还有，从永泰镇至兰州前卫，仅仅半日便抵达，如此目标明确，明显是奔着兰城而来。”
“而且这一路上，克烈部似乎非常清楚的知晓我军布防。”
陕西都司府五司长冷不丁的质问道。
李元摇头，如实回道：“回禀大人，此中关键我也不知，等到末将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太迟了。”
“面对赤兀烈大军围城，只能选择死守兰城。”
又一名五司从属官眉头一皱，问道：“为何不放弃兰城，退守振远桥南。”
“咳！”此话刚问出，不等李元回答，巡检司督察杨立便咳嗽了一声，“将军慎言！”
“本官替陛下巡视四方，督察陕西两省军政事务。”
“若是异族大举入侵便要弃城逃走，那要诸位将军驻守四方何用，倒不如回应天颐养天年来的自在。”
五司从属官眉头一皱，起身谢罪道：“下官失言！”
巡检司督察杨立并未回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翻着盖子，慢悠悠品茶起来。
而殿中再无发问，潘明便摆了摆手道：“既无疑问，李将军幸苦，且先退下吧。”
“张千户！”
听到喊自己名字，张辽从吊车尾座椅上起身，来到殿中央，环伺着拱手拜见：“北镇抚司中后亲军所千户张辽，拜见诸位大人。”
“末将本为奉旨办案至兰城，如李将军所说，二十四日夜子正，烽火突燃，本不奇怪。”
“北镇抚司并不负责边防事务，末将只当是游骑劫掠，没有当一回事。”
“直到次日午后，发现兰城左右卫蜂拥而入兰城，大量斥候北上，这才携令前来将军府询问。”
“随后，李将军便召集兰城大小官员紧急议事……”
张辽也在陈述自己的亲身经历，事无巨细的将全过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