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职务带长的都比较自信，他习惯于命令，没有人敢不听他的。
汤厂长认为，卫国不听自己的，也无可奈何，他本就不属于自己管，这都是自己犯了官僚主义错误，职权外延，错把谁人都当了自己下属。
市井之人，喜欢占点小便宜也是本性使然，自己的职位摆在那里，出面协调一下，卫国应该会给自己一个面子，汤厂长暗想。
他想首先应该稳住卫国，不能让他把货挪走，更不能惹恼他、惊动他，他若赌气不管了，那些货被偷被抢，还不是一阵烟儿的事儿，那就麻烦大了。
听着同事们的议论，他感到十分紧迫，只怕卫国已经在策划这些事情了，他赶忙派车去找卫国，要把他接到厂里来谈谈。
“卫国，汤厂长叫我们来请你，要聘你做采购部部长了！”
厂长派去的人，远远地看见卫国，欢喜地大叫。
没等卫国搭言，他的几条大狼狗汪汪狂吠着，向着来人飞扑起来，把那铁链子扽得愈裂愈断，咔吧作响，吓得那几个人仓皇逃命似的钻回车里。
卫国急忙赶过来，训斥狼狗，那几条狼狗愈加疯狂，仍然狂吠不止，势要将来人撕裂。
那几个人慌慌把车开出去几百米远，招手卫国，叫他到车里来，他几个捂着胸口哎呦乱叫，都说心跳心跳！
卫国奔到车里，几个人又是害怕又是赞赏：“你这几条狼狗哪里弄来的，太猛了，太凶了，你还说怕人偷你，哪个敢偎边儿！”
卫国一看几个人吓得一副熊样儿，脸都黄了，他灿然一笑：“吓着大家了，没事儿，叫唤狗不咬人的！”
“不用咬啊，吓都吓死了，死完叫狗吃了都不知道啊！”
“你这叫大型犬，烈性犬，跟狗熊狮子差不多，比狗熊狮子还厉害，你怎么能管得住？那链子万一断了，那可要命了！”
卫国心里又“的不的不”的，心说要的就是这效果！
“汤厂长请你呢，你还回店里去吗？咱们现在走啊！”来人惊魂未定地问他。
“我回去拿点东西！”
卫国下了车，却不知道自己想要拿啥，他若有其事地跑回去，到处转了一圈，也没想起要拿啥。
他盯着堆满场的货物，端详了一会儿，拍拍衣服出了门。
他望着几百米外，厂长派来的小车，心想，接我去，有啥贵干？还不是想要这堆货物吗？
就凭你这小车，哼！
远远地，他看厂长那漂亮的小汽车，像个小爬虫，都不够一脚踩的！
坐到车里，他又夸：“厂长的车子，真舒服，太舒服了！”他坐坐、躺躺、闭上眼睛体验着。
“卫国，马上你也会有小车坐了，好好干，一两年不愁呢！”
什么叫好好干？难道我没有好好干吗？什么意思嘛！
卫国听他们话里有话，不服气，什么一两年，今年我就要坐上，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
路上，几个人与他说着闲话，唠着闲嗑，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说闹闹。
到了厂里，汤厂长高接远迎，支走闲杂人等，留下一两个助手，陪着卫国，坐进小型会议室里，白瓷盖杯泡茶，上宾待遇。
卫国心里谨慎起来，宛如动手术以前，医生对病人安慰麻醉时，听到冰冷的刀剪在搪瓷盘子里叮当作响。
“卫国啊，你先说说你的要求，现在厂里正缺材料，要尽快把你那里的存货运到厂里来！”
汤厂长以商量的口吻与卫国交谈。
“哦，恐怕不行！公安局还查封着呢，任何人不得乱动！虽然把我放回来了，但调查还没有结束！”
卫国几乎是急中生智，现编出来的话，竟然跟真的一样。
汤厂长一听，顿时皱起眉头，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分不出卫国话的真假，但想公安局查封货物实属应当，不禁感到有些棘手。
这样就怪不到卫国了，跟他谈也没用了，查封的货物，谁敢动啊！
汤厂长没心情了，他没料到还有货物被查封这回事儿，他也知道偷变压器的人虽然抓住了，但还是个嫌疑人的身份，调查倒真的是还在进行中。
汤厂长慌了，厂里刚刚恢复生产，就像个饿汉三天没吃饭了，急需原材料，他刚想调用存货呢，没想到不能动，压力山大，顿时焦躁不安。
卫国看在眼里，暗暗得意，不用很长，再捱个十天八天，你这货就拉不走了，光存放保管费你都拿不起，别说还耽误着我的营业，虽然他正在萧条期。
我自己萧条不要紧，是你占着货场呢，这道理哪里讲得清？
汤厂长已经顾不上他了，他要抓紧去搞原材料，不然的话他这个采购厂长就干不成了。
“卫国你先回去吧，好好保护货物，不能有一点闪失，我还有急事，就不陪你了！”
他匆匆开了这么一个有头无尾的会议。
卫国回到废品店，马上吩咐宋尖儿、赵贵，找了白灰来，把那货物遍洒一遍，这样一来，哪怕动一块废铁，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放眼一望，心中窃喜，仿佛那满场的货物都是他的了！
我还要找他们算账呢，因为他们的货有问题，我被抓去调查、工人被抓去调查、工人吓得不敢来上班、精神损失，务工损失、经营损失……他的脑子里装不下了。
厂里生产一恢复，那些存货的外地货主们早就坐不住了，有的等不到满载，拉着半车货就来了，他们更挂着存在卫国这里的货。
听说厂长担保的存货被查封了，想到卫国那不怎么令人信任的样子，哪个不紧张担心？
他们纷纷来到卫国的废品站，站里只有钱老二和那几条狼狗，货主们冒着被狼狗撕咬的危险，看到自己的货物被白灰封着，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钱老二长得就像个黑李逵，在狂吠不止的狗叫声中，货主们伸着脖子，捧着耳朵，和他对话：
卫国去哪里了？不知道。
灰什么时候洒的？不知道。
公安局来了几趟？不知道。
你们放假了吗？他摇摇头。
……
妈的，这是个傻子，问啥都不知道！
他们也就不再问了，站在门口往里张望，有狼狗挡着，并不敢向前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