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鸢体内检测出微量杜方明的体液，并且有被性侵过的痕迹，双手手指被粗糙物品磨破，浑身上下有挫伤和小型钝器伤。同时，杜方明伤口上残留的组织经过检测后也确认属于陈鸢。

　　毫无疑问，案件的性质瞬间从自杀、殉情等，上升为极其恶劣的强J后故意杀人。

　　原本被浸泡后的尸体很难提取到有用信息，但法医说陈鸢的阴道被布料暴力填塞，对证据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这个女孩很勇敢，也很聪明。由于力道与其他痕迹不同，大概率是本人所为。

　　收起电话，温聿用力闭了闭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谈话继续。李松看他的脸色已经猜到案子不简单，伸手在队长后背上拍了拍表示安慰。作为刑警总会接触无数凶杀案，但没有人能真正习惯直面人性中所有的“恶”。温聿经历再多依旧会有喘不过气的时候，毕竟他们手中握着的不是犯罪嫌疑人的命，而是决定这个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的证据。

　　男生们被温聿突然散发出的阴郁气息吓得僵住了，被李松催促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垂下眼帘颤巍巍回答：

　　“没、没见过……他哪有时间交女朋友，打工看书学习还来不及……女朋友不得花钱吗，他缺钱得不行，我没见过比他更省的人，每天顿顿都吃八毛钱米饭，让阿姨给浇点菜里的油汤。有时食堂阿姨看不下去，也会偷偷给他打个菜……”

　　“那你们认识一个叫陈鸢的学姐吗？”

　　“不认识……可以上学校论坛搜搜，说不定有她的消息。”

　　温聿挑了挑眉：也就是说，搜不到信息的话，陈鸢这个人大概率比较普通，是放进人群中就找不到的类型。

　　她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一个穷苦积极的学生做出丧心病狂的事，以至于威胁到她的生命？从尸体表情上看，杜方明不像是被胁迫，他一无所有，也就无所畏惧。除非为了钱，或者是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无所顾忌。

　　温聿严肃的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让方安欣查一下学校论坛。

　　“最后一个问题。他的手机使用频率高吗？”

　　“小明的老年机没什么功能，高不高我不知道，不过他老看，上哪儿都带着。”

　　“谢谢你们的配合。”李松优雅又安抚性的摸摸他们的头，搂了搂孩子们的肩膀，“对于他的离开，我和你们一样感到惋惜。但你们还年轻，生活还得继续。觉得难受，情绪低落的时候可以去医务室寻求帮助，这几天我们会安排心理医生在那里值班。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大家了。”

　　温聿跟着点头，脸色阴沉的迈步出了寝室门。

　　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杜方明家里很穷，好不容易从农村考出来，一直靠奖学金和打工维持生活。跟家人关系可能不太好，极少通话，档案上显示他父母都在农村，有一个15岁的妹妹，家庭成员中没有人残疾或者智力缺陷。普通来说，难得考上名牌大学的孩子理应有村里的奖励给他才对。但很明显，杜方明来到大城市之后极其没有安全感，不太愿意和人交流，家里甚至没有生活费可以给他。他仿佛是一个矛盾体，一个很庆幸自己逃离了家乡、却又始终无法与过去分离的矛盾体。

　　到此的故事脉络还算清晰，可有一点比较奇怪：他很清楚自己患上了抑郁症，并且有将其告知室友的勇气……从这里开始就存在疑点了。他知道这件事的契机是什么？一个山里来的穷学生有对精神疾病的正确认知吗？他又是在哪里确诊的？

　　“大多数人都比较容易对陌生人敞开心扉。一是，你不认识他，他不认识你，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二是，在你急需发泄，需要帮助的时候，被长期孤立的经历与性格孤僻造成的不良影响，会使人容易被年长自己一些，或者说非常温柔体贴的人所吸引——当然，对方一定得是能带来安全感的类型才行。”

　　夏从雪被温聿毫不客气拽回来，坐在冰淇淋店的沙发上搅拌着草莓圣代，慢条斯理的发表看法：

　　“比如我，在和你呼吸同一片区域的空气时会觉得紧张，无聊，下意识摆弄冰淇淋。但是，如果我面前是一位知性优雅且比我年长的女性，她给予我的安全感就会让我忍不住向她搭话，进而发展成可以倾诉烦恼的关系。生活环境造成的压抑如果长时间得不到纾解，就会对精神产生不良影响。”

　　温聿瞪了他一眼，把圣代拿起来放到旁边，脸上写着“爱吃不吃”：

　　“有什么东西能让你紧张？天塌下来夏顾问也只会让我们这些高个儿顶着。道理我都听懂了，人身攻击麻烦停一停。”

　　“我认识一个国外回来的顶尖外科医生，截肢手术领域他是权威，我曾经向他咨询过人工增高的可能性。怎么说呢，身高都是天注定，178的我注定要躲在188的你后面当个透明人。”

　　夏从雪眉眼清秀，带着洒脱不羁的气息，仿佛来去如风没什么牵挂一般。不算高也不算矮，身材修长挺拔，腿特别长，可谓是占尽基因优势。缺点之一是说话太刺耳太直白，跟他争论就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特别没意思。

　　“那怎么办，我把腿砍了去178跟你当连体婴儿？赶紧吃，少废话，九块钱啊哥。”

　　“已经化了，我从来不吃化掉的奶油类食物。”

　　夏大顾问语气不慌不忙，仿佛再大的命案都不会让他失去冷静，当心理顾问倒真挺合适。

　　温聿瞪他一眼，心疼的看着才吃了三分之一的圣代，感叹公务员的钱来得真不容易，私人请客还不能报销。半晌只能肉痛的挑了挑眉移开视线。能怎么样呢，总不能自己拿起来一口干了吧？

　　“废话就不说了，你觉得他上哪知道自己有抑郁症去？”温聿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