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棚户区”三个字就能感受出来,秦淮居住的环境有多恶劣,跟潘博雯住的那栋独立泥瓦房完全不能比,用茅草和烂木头搭建成一片密集的住宅区,一路走来女人的尖叫声以及孩童的哭闹声响彻不绝,随地大小便的男女比比皆是。
可就算是这样的居住环境,一个月房租也得要二钱,仍然有大量百姓租住不起,在外面露宿街头。
“我光是养活自己和妹妹就已经竭尽全力,哪里还有余力做别的事?”
秦淮深深呼出一口气,伸手敲响面前透出烛光的腐朽门板。
“叩叩,叩。”
敲门声两长一短,是他和妹妹制定的暗号,重复两遍后门板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道纤细柔美的倩影映入秦淮眼帘,只见少女明眸粉唇,五官娇幼且精致,肌肤欺霜赛雪白皙,一大篷浓密的黑丝长发径直垂落到腰间,浑身隐约弥漫出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
“今晚回来晚了。”
秦夭夭虽然年纪小,声线却附带上不符合她年龄的轻熟御姐音,空灵且脆耳。
秦淮闻言,紧绷的心弦蓦然松懈。
刚才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担心。
他怕他到家后,妹妹变成了一个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就像被抹除存在痕迹的潘博雯那样,另一个少女悄然间将妹妹顶替,她可能叫赵夭夭,钱夭夭,但她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妹妹秦夭夭了。
所幸,他杞人忧天的担心并没有发生,妹妹还是妹妹。
“今天事情比较多,稍微忙了点。”
秦淮露出笑脸道,伸手习惯性揉了揉秦夭夭黑丝浓密的头顶。
秦夭夭瞅他一眼,感觉到哥哥今晚揉的力度比以往大。
她看向身后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撇嘴道:“饭菜刚热过,去吃吧。”
“……以后早点回来,需要做到深夜的活就别接了,外面不安全。”
秦淮听出妹妹隐藏在御姐音下面的关心,体内流过一阵酥融暖意。
“好,听你的,以后早回家。”
其实,最近三个月内秦淮很少接短工的活了,自从服下魅魔药剂借助替天行盗赚到快钱后,秦淮往往偷一次歇十天半个月,剩下的时间全在琢磨生财之道。
他觉得他身为穿越者,脑子里装满大量现代知识,应该在古代封建王朝混的风生水起才是,没理由带着妹妹活的这么卑微。
然而现实是,他根本风生水不起来,王公贵族对资源的垄断比他想象的还厉害,市面上所有赚钱的门道背后,都有世家的影子,普通人贸然介入进去,往往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自己得罪谁。
至于自己开辟新的赚钱门道……秦淮倒是有不少想法,但他深知他没做出气候还好,一旦做成气候,必然会进入世家大族的视野,届时他要么得到赏识成为某个世家的白手套,要么人间蒸发的不如潘博雯那么彻底。
如果只是孑然一身的话,秦淮有勇气去拼搏一把,毕竟风浪越大鱼越贵,但他有妹妹,试错成本为零,一万个拼不起。
这也是为什么,秦淮明知道潘博雯觊觎他的男色,也要向她借钱供秦夭夭上私塾的原因。
科举真的是普通百姓唯一的晋升通道了,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通用。
值得一提的是,大乾皇朝的科举不限于性别,无论男女只要能通过选拔,都可以入朝为官,这点倒是比地球上的王朝要开明。
……
“你先吃,我去洗澡,等会儿碗留给我洗。”
秦夭夭留下一句话,抱着睡裙走进餐桌后方的帘帐。
都住在棚户区了,独立的沐浴间当然想都不要想,很多人家都是这样,直接在睡觉的屋子里扯一块布遮挡。
“哗啦啦。”
听着身后潺潺的水流声,吃着妹妹精心烹制的饭菜,秦淮忽然感觉好有烟火气息。
只要能跟妹妹一直在一起,就算每天节衣缩食艰苦度日,也——不行!自己怎么能安于现状呢?
必须让妹妹过上锦衣玉食的幸福生活,这是自己毕生努力的目标!
“哥哥。”
空灵脆嫩的御姐音传来,伴随着哗哗水流声,打断秦淮热血沸腾的状态。
“怎么了?”
秦淮下意识回过头,隔着帘布只看见一道体态优美的黑影。
“房东傍晚过来,说给我们减免半个月房租,并请我们后天免费去吃他的喜酒。”
“等等……我没听错吧!”
秦淮不可思议掏了掏耳朵:“那姓葛的有这么大方?他办什么喜酒?”
难怪秦淮反应这么大,他这房子的房东名为葛台,乃是内城萧府的管家,为人极其吝啬,秦淮曾经因为手头紧张,数次恳求他宽限几天交房租的时间,却差点直接被他轰走。
幸好葛台的妻子比较富有同情心,看到秦淮落魄离去的模样心生不忍,帮着他劝说葛台答应延缓房租。
也正是因为妻子心地善良的缘故,葛台时常跟别人感慨说自己娶对良人了,与他的妻子极其恩爱,膝下儿女双全,日子过的好不幸福美满。
值得一提的是,葛台也就和他的妻子恩爱和谐了,跟外面其他人的关系则非常糟,特别是住在秦淮隔壁的马寡妇,葛台每次过来收秦淮房租,都要跟马寡妇轰轰烈烈吵一顿架,两人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吵的整条街都不安宁。
“葛台说他找到他失散的妻子了,为了祝贺冲喜,重新跟他妻子办一场婚礼。”
御姐音从帘布后面飘来,秦夭夭解释道。
“找到他失散的妻子……”
秦淮夹菜的筷子停顿在半空,诧异道:“姓葛的什么时候跟他妻子分散过,他们夫妻不是向来恩爱有加儿女双全吗?”
秦夭夭沉默片刻,反问:“哥哥,你是不是记糊涂了?”
“葛台十年前因为某些原因,和他的妻子在燕云城分散,这些年他给萧府当管家的同时,从来没放弃过寻找妻子。”
“巧合的是,葛台失散的妻子不是别人,就是一直租住在我们隔壁的马寡妇,葛台找了这么多年人,竟在今天才发现他的妻子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