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多明苦闷地从家中出来,呼吸的第一口空气便满是煤烟味儿。抬眼朝南扫量,便见高耸的烟囱拖出滚滚黑烟来。
这个古老的帝国正在发生某种不知名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巴多明隶属于耶稣会,可他的传教事业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因为某些蠢货拿着教皇的旨意,私自跑到金陵传教,这直接触碰了大顺皇帝陛下的底线。
于是,禁教!老天啊,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他含糊着咕哝了一声,整理好头顶的二梁朝冠,呼出一口白雾来,朝着家门外行去。作为冬官正,他的薪水低的可怜,雇请不起私人的马车,因此只能每日雇请骡车往返内外城。
然后一辆新奇的两轮人力车停在了他面前。那车夫原本满脸堆笑,见了他那西夷面容,顿时笑容一敛,蹙眉道:“钦天监五十文,走不走?”
“走。”
巴多明飞快上了人力车。这个帝国充满了对外人的傲慢,这里的妓女、车夫甚至仆役都不愿意与西夷面容的家伙过多接触。平时巴多明乘坐骡车,总要比别人多付几十文。
从外城到内城只要五十文?前所未有的廉价!
坐在人力车上,巴多明又觉得这人力车跑起来比骡车少了不少颠簸,因此心中拿定主意,以后尽量乘坐人力车,这样每个月起码能存下二两银子。
人力车进入内城,眼看朝着皇城方向转弯,巴多明立刻操着生硬的官话道:“不不不,另一边,我要去广济寺。”
车夫暗骂了一嘴‘西夷就是事儿多’,原地兜转方向,朝着内城西北而去,不片刻到得广济寺,巴多明痛快付了车资,而后朝着广济寺对面儿的一间茶楼行去。
临进门前巴多明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时针指向正好,但他却不敢肯定。这怀表每天总会慢上一刻钟,而他今早刚巧忘记对时了。
方才进门,就有喜欢鼻孔看人的傲慢仆役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才来?我家大爷都等得不耐烦了。”
巴多明没法辩解,因此只能笑眯眯道:“好饭不怕晚。”
仆役哼哼两声,引着巴多明上了二楼雅间。
绕过屏风,巴多明就见那位贵公子正不紧不慢的用手指敲打着节拍,角落里,老者弹着琵琶,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吟唱着:“……冷清清绣户,娇滴滴人儿,怎禁淂风雨萧萧。嗳,悲切切寒鸦,嘹喨喨宾鸿——”
巴多明到得那贵公子面前,拱手说道:“贾公子——”
贾蓉抬手止住:“有话不妨一会子再说。”
巴多明暗暗生闷气,又是这样!大顺贵族简直比英伦三岛上的蛮子还要傲慢,英伦三岛的蛮子顶多先说上一刻钟的天气才会转入正题,但大顺的贵族总喜欢云山雾罩说上半個时辰漫无边际的废话,才会转入正题。
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而时间,恰恰就是巴多明所缺的。
幸亏耶稣会的其他传教士在京师多方奔走,皇帝陛下才打消了在京师彻底驱逐传教士的念头。但留给巴多明的时间不多了!
准噶尔人的惨败,让沙皇陛下对大顺的新式装备极有兴趣,限期开出了巴多明不可能拒绝的价码,他必须赶在二月前掌握确切情报,然后横跨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去领取那丰厚的奖赏。
因此,巴多明深吸了口气,严肃道:“贾公子,我想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贾蓉嗤笑一声,随手将面前的纸笺推到巴多明面前。
巴多明自顾自落座,抄起纸笺仔细观量。上面用铅笔画着一部机器,巴多明实学造诣不低,饶是如此,也足足看了一刻钟方才大抵看明白这是什么。
卖唱的姑娘得了赏钱,又被贾蓉趁机摸了手儿,强颜欢笑着紧忙随爹爹离去。贾蓉呷了口茶,眼见巴多明还在观量,禁不住说道:“巴冬官正,这图样子如何?”
这理应是一部原毛混纺机器,真是天才的设想,那位李伯爵竟然想着将棉花与羊毛混纺在一起,倘若比例不同,那必定会得到不一样的面料。
巴多明已经意识到了这东西的价值,但他却不紧不慢放下纸笺,皱眉眉头说道:“请原谅我的直白,这东西看不出什么用处。”
贾蓉面上一变:“巴冬官正是在耍我?”
巴多明紧忙改口:“不过,我愿意为这张图纸出一百两银子。”
贾蓉恼了,拍案道:“三百两!”
巴多明紧忙摇头:“太多了,我可出不起……最多二百两。”
贾蓉冷哼一声,没言语。一旁的仆役说道:“巴大人,下头可还有一张呢。”
“我这就看。”
巴多明抽出下面的纸笺,仔细观量起来,随即越看越兴奋。这张图纸绘画的是一种枪械的闭锁机构,原理并不复杂,而真正让巴多明诧异的是子弹的形状。定装弹药不是什么新鲜事,欧洲在用,大顺同样也在用。
新奇的是,李伯爵似乎想要将定装弹药的包装壳彻底将子弹与火药包装起来,从此再不用担心风雨侵袭。问题是,这样的子弹如何引发?而图上画着的撞针,似乎就是用这东西的引发的,巴多明暗想,莫非是用燧石做的撞针?
好像也不太对,燧石太过脆弱,不可能接受长期反复撞击。
那位伯爵大人被誉为东方的克瑞斯神,具有点石成金的神奇能力。虽然图纸并不完整,但巴多明坚信这位伯爵大人不会做无用功——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新东西,或许就在子弹上?
想到这里,巴多明放下纸笺,沉吟着说道:“这张图纸很有用,但可惜……它并不完整。如果贾公子能得到完整的图纸,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千两白银。”顿了顿,见贾蓉面上不置可否,巴多明耸了耸肩说道:“现在嘛,它只值二十两。”
贾蓉嗤笑一声,探手抓过后一张纸笺,随即撕了个粉碎:“原本就是姓李的遗留下来的,上哪儿给你找全图去?既然不值钱,那就罢了,先把这二百两结了吧。”
巴多明有备而来,点出二百两银票,那贾蓉得了银票,随即负手洒然而去。待贾蓉领着仆役一走,巴多明赶忙将碎纸搜集了,仔细拼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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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书房里,香菱扯着晴雯,晴雯红了眼圈儿又要道恼:“四爷——”
李惟俭摆手笑道:“都说了,与你无关。是我拍板让那赖尚文来家中的,再说如今还不知是不是其动了手脚呢,偏生你着急先红了眼圈儿。”
话儿是这般说,可李家素来简单,雇请来的仆役多是京师土著,雇请之前都仔细与街坊四邻扫听了,那些爱占便宜、嚼老婆舌的,一概不用。此前两年平安无事,偏偏赖尚文来了二十几天就出了这档子事儿,这让晴雯如何想?
此时听得动静,傅秋芳与红玉、琇莹也来了,入内一扫量,紧忙问道:“老爷,这是怎的了?”
李惟俭阴沉着脸道:“前些时日画的图样子不见了。”
“啊?那物件儿可紧要?”
李惟俭只是略略颔首,没言语。
素日里,便是出征之前,自家老爷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未如此阴沉过。傅秋芳因是心下就是一沉,料想那图样子定然极为紧要。
就听李惟俭说道:“若寻常人得了,只怕也没用处。可若是西夷得了,只怕来日必定祸害我大顺。”顿了顿,这才道:“那上头是我新设想的火铳。”
事涉军器,断无小事!
傅秋芳瞥了一眼晴雯,肃容道:“如今旁的且不说,这家中出了贼人,总要查个清楚明白才是。”
李惟俭颔首道:“打发人,将家中上下人等尽数召集来。”
红玉极有眼色,顿时领命而去。
不片刻,各管事儿、管事儿媳妇将下人们聚集在仪门左近,众人纷纷茫然,嘀嘀咕咕不明所以。那赖尚文藏在人群中,蔫头耷脑,心下怦然作响,暗暗朝着漫天诸佛祷告,求着千万别是老爷发现了端倪。
他本就领着书房里的差事,前几日提心吊胆偷了张纸笺,拿给贾蓉后却并无用处。被贾蓉奚落一番,又催逼着再行偷窃。
隔天他就偷了一张纸笺,那纸笺上画得什么不得而知,这回贾蓉极为满意,给赖尚文免了五十两银子。
赖尚文连番得手,胆子越来越大,昨儿便偷了那新式火铳图,寻了由头与贾蓉碰面儿,如今还不知那东西有无用处,结果就被大管家吴海平聚集了起来。
赖尚文心下跳的厉害,愈发忐忑不安,眼见吴海平行将过来,连忙上前套近乎道:“大总管,这姨娘到底是何事啊?”
吴海平也被瞒在鼓里,因是蹙眉道:“不好说,到时候听着就是了。怎么,偏你待不住?”
赖尚文腆着脸笑道:“一早儿吃坏了肚子,有些跑肚……”
“忍着!”
赖尚文正要再说,却见人群为之一静。吴海平瞥见李惟俭与傅秋芳一并到来,连忙低声道:“拉裤子里也给老子忍着!”
丢下一句话,吴海平紧忙迎了过去。
略略言语几句,吴海平讶然回首瞥了那赖尚文一眼,赖尚文心下咯噔一下,只道完了!
果然,就听吴海平朗声道:“外院的都散去吧,内院丫鬟、婆子、小厮尽数留下,你们这几日谁去过老爷书房,动了老爷的图样子,趁着事儿还没闹大,赶紧自己出来认下。”
一众丫鬟、婆子彼此观量,却无人应声。赖尚文梗着脖子,心下暗忖,事到如今也唯有死扛到底了。
“没人承认?好,那就莫管我逐个问过了。”吴海平言罢,与老婆茜雪低声言语几声,茜雪便点道:“翠儿,二进院洒扫向来是你打理,这几日可有外人进过老爷书房?”
一丫鬟紧忙出列福身道:“回茜雪姐姐,我只见过赖尚文与碧桐姐姐进过老爷书房。”
茜雪连忙看向傅秋芳,傅秋芳便点过碧桐:“你几时去的老爷书房?”
碧桐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道:“三日前。姨娘打发我给老爷送参茶。”
就见李惟俭摇头道:“不对,那图样子这两日方才画出来的,不是碧桐。”
碧桐松了口气,连忙屈身一福。
不用旁人吩咐,吴海平拧眉看向赖尚文:“赖尚文,你有何话说?”
赖尚文一缩脖子,叫起撞天屈来:“大总管、老爷,小的冤枉啊。书房是小的打理,可小的从来勤恳,并没拿过老爷东西——”
“伱浑说!”忽有一婆子指着赖尚文鼻子道:“你当大家伙是瞎的?那日我亲眼瞧见你顺走了老爷的湖笔,还推说那湖笔坏了。呸!不过损了分毫,哪儿就坏了?”
又有老下人道:“老爷,小的夜里巡视,曾见赖尚文与人躲在侧花园里聚赌!”
李惟俭叹息一声,踱步上前道:“赖尚文,老爷我自问待你不薄,你若识趣,不妨实话实说,也能从轻发落。”
“这……老爷,小的虽有些毛病,可断不曾拿过那图样子。”
李惟俭笑着点点头,转身经过吴海平身旁时轻声道:“看来不打是不行了。”
吴海平兄妹可是最早就跟在李惟俭身边儿,自问功劳、苦劳都有,连妹子都搭进去了,向来视李家为自家,怎容这等家贼逞凶?
因是当即撸胳膊挽袖子,点了两个仆役道:“将这贼厮给我押过来!”
那赖尚文大叫道:“凭什么?老爷不公,又没拿到证据,凭什么说是小的拿的?”
李惟俭哪会与这等砸碎说嘴,只是一言不发盯着。却见吴海平抄起棍子来,那两个仆役早就看赖尚文不顺眼了,照着膝盖后头一踹,褪下裤子来按住胳膊,就听棍挂风声,嗡的一声就抽了过来。
啪——
“啊——”
十冬腊月,一棍子下去就是一条血檩子,吴海平练家子出身,自是知道怎么打才会既疼又不会伤了筋骨。棍子抡开来噼噼啪啪,十几棍下去皮开肉绽,赖尚文又不是什么好汉,哪儿吃得住这般打?
待吴海平又高高举起棍子来,赖尚文赶忙叫道:“莫打了,莫打了,小的招了!”
啪——
“啊……”
吴海平凶神恶煞蹲踞赖尚文面前:“说,不说今儿定送你去见阎王!”
赖尚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断断续续说道:“是……是宁国府蓉大爷指使小的行窃的,小的刚开始不听,那蓉大爷就叫了人痛打了小的一顿,还逼着小的签下了一千两的借据,老爷开恩啊,小的也是事出无奈啊。”
李惟俭绷着脸,心下暗乐,这等小人,但凡能推诿到旁人身上,决计不会自行认下。如此倒好,正好随了他的意。
因是他开口道:“将他关进柴房,看仔细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脱了。”
吴海平拍着胸脯道:“老爷放心,就算天兵天将来了也带不走,出了事儿老爷尽管拿小的问责。”
李惟俭颔首,旋即道:“备车,去宁国府!”
丁家兄弟紧忙命人备车,蹙着李惟俭急匆匆朝宁国府赶去。
却说胡账房听得内宅里好大动静,禁不住神思不宁。胡乱查看了账册,忽见吴海宁经过,紧忙出来一把扯住其问道:“小哥儿,这里头到底怎么了?”
“啧,出了内贼了。”
“哦?”
吴海宁便道:“前些时日老爷得了王爷吩咐,准备年头便试着造新式火铳,这火铳可厉害了,不惧风雨。结果方才画好了图样子,隔天就没了影儿。方才一查,却是那赖尚文给偷了去。”
胡账房纳罕道:“赖尚文?他偷那图样子有何用?”
吴海宁便撇嘴道:“说是宁国府蓉大爷指使的……啧,都知道咱们老爷是财神爷降世,怕是想着得个主意,回头儿好发财?哦对了,姨娘方才吩咐,事涉宁国府,这事儿不好外传。沾亲带故的,老爷这会子往宁国府去了,也不知怎么个情形。闹不好啊,就得闹掰了。”
絮絮叨叨一番,吴海宁去了。胡账房眨眨眼,心下不禁动容。不容易啊,忠顺王打发他来寻李惟俭把柄,两年来一无所得,如今这岂不就是把柄?
胡账房当下再也坐不住,寻了由头找吴海平请假,紧忙就去了中顺王府。
忠顺王府便在内城西北,距离李家不远,没等李惟俭到宁国府呢,胡账房就到了忠顺王府邸。
刻下不过午时,胡账房说得急切,长史不敢怠慢,紧忙打发人请了忠顺王来。
不过一刻光景,忠顺王哈欠连天而来,蹙眉看着胡账房:“有什么急事儿?”
胡账房喜道:“王爷,小的拿到把柄了!”
“哦?快快说来!”
股子交易所没少赔,此后八大盐商连根拔起,忠顺王断了财路,自知招惹不起忠勇王与严希尧,便对李惟俭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就此得了把柄将姓李的抄家灭族呢。
待胡账房絮絮叨叨说完,忠顺王顿时又蹙眉不已,思量道:“这事儿……跟姓李的关系不大吧?”
胡账房低头不语。
不过那贾家也是忠顺王的仇人啊,因是忠顺王乐了,说道:“贾家还真真儿是不成器啊,偷东西都偷到亲戚家里了?”
说话间看向长史,说道:“偷盗军国利器是什么罪过来着?”
长史姓纪,名御蛟,闻言便道:“偷盗军器依律该流、绞。”
忠顺王便笑吟吟道:“眼看就要过年,就当给贾家上上眼药,明儿让人递弹章。”
纪御蛟躬身领命:“王爷放心,下官这就与孙御史联络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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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府,门前仆役自是认得李家车马,却只道此番又是去荣国府。待那马车停在宁国府前,门子慌忙叫了管家赖升,赖升这才领着人上前迎了。
见得李惟俭不等凳子便跳下马车来,赖升赶忙赔笑道:“哟,什么风儿把李爵爷吹来了?”
“珍大哥可在?”
眼见李惟俭面色不善,赖升心下略略不安,紧忙道:“老爷正在家中,烦请爵爷稍待,小的这就去请。”
按照规矩,李惟俭可是贵客,须得中门大开来迎。李惟俭却不耐规矩,径直快步自角门入内,一路朝仪门而去。
赖升心下愈发忐忑,紧忙打发人往里头传。这会子贾珍正与尤二姐、尤三姐吃酒调笑,忽有婆子来报,自是惹得贾珍心下着恼。
“又有何事?不是说了,大小适宜自去报了夫人,少来搅扰吗?”
那婆子战战兢兢道:“老爷,是李爵爷来了,赖总管说瞧那架势,好似来者不善。”
“李爵爷?”贾珍饮多了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尤三姐就道:“就是西府珠大奶奶的兄弟,李财神。”
“诶呀!”贾珍顿时酒醒了一半儿。他如今虽是万事不管,却也知李惟俭今非昔比。当即披了衣裳急忙忙往外便迎,却见李惟俭正在仪门左近来回踱步。
冷风一吹,贾珍又醒了几分,赶忙上前笑道:“俭兄弟怎地突然来了?”
李惟俭面上勉强一笑:“事出无奈,还请珍大哥见谅。”
“自家亲戚,无妨,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咱们还是去书房叙话吧。”
李惟俭应下,随着贾珍去到书房里。贾珍张罗着上茶,李惟俭却再也按捺不住,说道:“珍大哥,我自问不曾得罪了蓉哥儿,却不知蓉哥儿为何几次三番算计于我啊?”
“啊?此话怎讲?”
李惟俭便道:“今儿家中拿住了个内贼,说受了蓉哥儿指使来我家中盗取图样,被盗的偏生是方才设计出来的新式火铳。如今旁的都好说,还请珍大哥速速请了蓉哥儿,将那图样子追回来,不然……就迟了!”
贾珍在五军部任闲职,自是知晓军器,尤其是新式军器紧要。心下本就不待见亲儿子贾蓉,这会子更是怒从心头起。
啪——
瓷瓶摔个粉碎,贾珍豁然起身:“来呀,去将那畜生带了来,将家法一并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