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法果然有些门道。”
陈平带领麾下二百骑,来往冲杀,也不急着与韩小茹汇合,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麾下的每一员将领,总得独当一面,在战阵中杀伐成长。
而韩大妞,也只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
否则,次次要自己亲力亲为,孤身冲阵,总也不是个法子。
毕竟,现在还没到一个人实力强横到可以镇压天下的时候。
一旦被人牵制住,麾下势力岂非就得停摆。
而且,现如今只是兴庆府这么大点地盘,就已经捉襟见肘,顾头不顾腚的,若是地盘再大一些,比如,三府之地,再比如,整个江南。
若真有什么战事,南北同时有人领兵进攻的话,自己难不成就一直当个救火队员,那还了得。
冲杀这么长时间,陈平倒不是光顾着杀人了,而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朱雀焚天阵上面。
他终于也明白了,军阵对付大宗师的主要方式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耗。
如果是姜无极身处此等大阵之中。
要不了一时三刻,就要被耗光一身真气。
除非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突围而去,到了后来,等到军阵不顾一切以人命堆填,拼死纠缠的话。
他是真的很可能脱离不了阵法的笼罩,从而被生生困死击杀。
当然,如果入阵的大宗师,对阵法的理解,还在对阵主将之上的话,这阵法自然困不住他。
可以时时刻刻都针对阵法人少的地方攻击,让对方调兵遣将的指挥成为一个笑话。
“也就是说,想要破除军阵的围攻,最好的办法不是仗着自己气力绵长,可以打很久。
而是要看破阵法,寻找至强点,直接把对手打崩。”
陈平很明显的感应到,那位总是若隐若现,出现在前方的朱雀阵主将萧童,他身上凝聚万人军气之后,气机磅礴浩大至极,与自己相比,也几乎没落下风。
在这种情况下,破不了阵,逮不住对手。
就会很吃亏。
一点锐风穿过重重叠叠的红甲骑兵,冷不防就刺到陈平的身前。
刚刚映入眼帘,心灵之中就有一股巨大危机感出现,枪芒大放红光,化为一头巨大朱雀虚影,啸叫着冲击精神,攻伐肉身。
陈平黑戟如龙,像是早就算计到了这一切,戟身微竖,一式“立马中原”,戟光晃动着,风雷激荡。
那朱雀枪影刺到戟影之上,嘭的一声就炸开成漫天火光,一骑乍进乍退,一掠而过,又没入茫茫军阵之中。
陈平戟影展开,就要追击,身前错身闯入八骑精锐,刀枪并举,拦在身前。
被戟光斩成碎片的同时,那朱雀枪影已然去得远了。
身后二百骑,又有两人被这股潮水般的攻势反卷,有两位十二正经大成的武馆弟子,同时落马,被乱刀斩杀。
“好战法,以骑兵缠绕,主将随时出手夺命一击,此进彼退,绝不恋战。”
陈平心中暗赞一声,眼神平静如冰。
他觉得眼前就像是有着一层薄纱,就要看穿一切,偏偏又看不分明。
被大军围困之后,也不是没有好处,除了麾下骑兵的实力和心性飞速成长之外,陈平对阵法的理解,也在翻着跟头增长。
“对阵法的领悟,运阵的水平提升,终究还是要从军阵中来,不经一场血战,只是照本宣科的研读,那是没用的。”
如今只差一点,就能看穿对方的阵式,提升自己的军阵运阵水平。
陈平再不迟疑,心念一动,积累好久的85点福缘,有40点无声无息的就燃烧起来。
脑海之中,突然如同浇了一盆冰水,眼前的一切血腥杀伐,似乎离着自己很远。
像是抽离了战场,看到了无数杀机,也看到了无数心念力量的传递。
天空元气涌动着,本来在他的心里就是一团乱麻,看不分明。此时就好像看清了其中运转的轨迹。
“悟性这东西,并不是只能提升练气速度,以及对元气规则和修行规则的理解,而是在各个方面,诸如技巧,还有阵法方面,全都提升了眼光见识,增强了解析能力。”
悟性达到12点之后,陈平还想提升,却发现,要提升到13点,却是需要80点福缘,此时就有些不够。
不过,12点的人中龙凤顶点悟性,也已经足够了。
只是过了三个呼吸。
他就看清了眼前三重火阵的真正流动方向,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此起彼伏的敌方骑兵,再不是全无规律可寻,而是变得条缕分明,再无任何隐秘。
同时,他发现,自身军气汇聚之处,像是与麾下一百八十六骑,形成一张蛛网般的存在。
不但意念贯通,就连这种军气能量,也能随意调动。
他心中一动,身后杀得汗湿重衫的杨桃小姑娘,突然脑海中就多了一个意念,前冲,横斩……
这股意念来得突然,杨桃却条件反射的拔马窜出,在阵中,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遵从指挥,心里则是暗暗叫苦。
“掌门大哥哥这是糊涂了吧,我拼不过啊。”
眼前八骑突然窜出,呈扇面把她围在中间,兵刃分割,鸣鸣席卷厉风,眼见得就要把她一波打成碎片。
却不料,杨桃身上突然血光大盛,一缕银光越来越亮,再变为耀眼金芒,一刀横切,遵循着冥冥之中最正确的方式,横斩的刀锋神奇般的震动起来,有雷霆生出,化为一抹浩大金色刀光,呼啸斩过。
身前八名错落冲刺的红甲骑士,眼神全是不解,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已经同时落马,分成两段。
“好,我变厉害了。”
杨桃一刀斩出,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她脑袋瓜里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发现,自家二十三师兄,隔着五个骑位的那位沉默寡言的老实汉子,突然一声狂啸,手中枪影婆娑,同样的化为道道金光,身前的骑兵如同木头一般,被齐齐刺死当场。
“这是,阵法力量传输,心意相通,八面出锋。”
杨桃感受到身上的那股强横浩大的力量如同退潮般离去,心里不但没有半分沮丧,反而更是振奋起来。
毫无疑问,那位“掌门大哥哥”对阵法的理解,又再次前进了一步。
自己这些人,虽然只有一百八十六人之多。
但却可以视做为,无以数量的先天宗师,甚至,大宗师。
再无弱点,任何一人,都能独当一面。
“就算是眼前是姜无极冲阵杀到我的面前,我也敢与他拼上几招。”
杨桃这样想着。
将近二百骑同时这样想着。
这支小小骑队突然就变了模样,仿佛化为一柄神兵利器,来往穿梭,挡者披靡,再也没有骑兵能延缓一丝一毫。
感受到陈平戟刃化为海浪,向前突击一往无前。
一百八十六人,同时发一声喊。
如同一条金色长蛇,把重重叠叠的朱雀焚天阵破开一个巨大口子。
斩杀数百骑,直接破阵而出。
在这期间,朱雀将主萧童,竟然不敢阻拦。
“八面出锋,能掌十万大军。”
陈平心怀大畅,头一次,感受到整个战场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此时破阵而出,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想要留下这两支大军,单凭自己这点人手,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合阵。”
索性韩小茹这把刀也磨得差不多了,她的运阵水平达到通意层次,修为境界也达到了先天金身,此时虽然落在下风,却也韧性奇强,就是不败,与四灵八将之一的苍松将打得有来有回,这已经足够可以的。
陈平领着一百八十六骑,如同金色小蛇般,一闪就到了韩小茹的身侧。
“入阵。”
他拨转马头,身形疾窜,已然挡在韩小茹的身前,戟光轰鸣着,化为一座巨山,横荡开去,震得余寒山面如土色,连人带马倒退七八步。
同时,那一百八十六骑就如水滴融入大海之中,汇入到五千骑,不对,现在只有四千二百余骑之中。
两支骑兵合而为一,沧龙印光芒大亮,所有人心中就安定了下来,战意冲天。
整个巨型腾蛇阵,就化为一道金色长龙,四面游走,仿佛还生出了翅膀。
震天呐喊声中。
游走冲击,如利刀切豆腐般,把苍松将麾下大阵,一波击溃。
主将余寒山只挡了三招,就被陈平一戟打碎长刀,力量冲击侵入,封锁气脉,生擒过来,扔到身后骑士手中。
阵势不停,陈平这一次,挥阵前冲,戟芒啸叫着,直直破开红甲铁骑的阻挡,锁定了朱雀将萧童的身前。
这次他再不保留自身大宗师战力,在身后五千骑的军气灌输之下,戟刃挥舞之间,空气爆裂,好像天空都要被打得崩塌一般。
每一击都有雷电罡风疯狂激荡。
萧童只接了两招,就感觉全身发麻,心知不能力敌,就想要让阵势掩护突围。
结果就发现,那些红甲骑此时不但没有成为自己的助力,反而处处挡在身前,逼得自己不得不承受敌方主将的攻击。
“从阵法到武力,全方位的碾压,这还怎么打?”
接到第五戟。
萧童全身皮肤都崩裂,手中红枪猛然坠地,骑在马上再不反攻,闭目待死。
陈平一戟拍晕,探手擒下,面对着崩散如蚁的朱雀军阵和苍松军阵,喝道:“扔下兵器,投降免死,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身后五千骑,化为八支触手般,向着四面冲击。
然后,就只听得无数声厉喝,以及兵器被扔在地上的声音。
先前还杀得你死我活的战场,很快就平息下来。
……
“师姐,可还能再战一场?”
陈平笑眯眯的看着韩小茹,惊奇的发现,这大妞不但没有丝毫疲倦,双眼神光灼灼,气息愈发强大起来。
感应中,对方似乎离着突破先天中期也不远了。
‘果然,这门混元法就是专为战场而生,在杀伐中成长,千锤万击之下,越打越强。’
“别说是一场,再战三场,也不在话下。”
韩小茹捋了捋刚刚洗干净的湿发,笑容明媚大方。
与当初灯会初见那会相比,面上精致依旧,却是已经少了许多稚气,一股英武之气扑面而来,让陈平都几乎感觉这是两个人了。
当然,除了形象有了变化之外,这家伙说话的语气,仍然是傻气冲天。
“什么连战三场,就算你受得了,麾下将士也受不了啊。”
陈平呵呵轻笑:“这样吧,清江府尽起兵马,攻占兴庆府,如今内部空虚,兵力不足,你就领骑兵五千,步卒一万,把清江全境打下来。”
“这倒是不难,只不过,地方官员?”
韩小茹不怕打仗,她只是不耐烦处理政务,毕竟,她很了解陈平的治政方略,知道并不能如同东木军那般,把府县弄成一团糟。
“原先生,此事劳烦你辛苦一趟。”
陈平叹了口气。
心道这文臣谋士还是太少,招贤榜文看来是不得不早点张贴出去了。
他也不求前来应聘的文士到底有多少文采,只要能通晓俗物,知书达理就可以。
甚至,还可以不问出身,不问过往经历。
只要是愿意诚心效力,就能给个官做。
想必,再怎么样,都能收集一波人才。
“三位将军既然已经是自己人,本将自也不能让几位受家小分离之苦,元通师叔,你带三百精锐,去清江府,把三位将军的家小迁来兴庆。”
停了一下,陈平又看向面容苦涩的萧童、余寒山和梅羽三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题中应有之意。
虽说在沧龙印的光环之下,他能感应得到,四灵八将中这三位,战败之后没有太多抵触之心的就降了自己。
但凡事有个万一。
他就是要把这个万一的可能也解决掉。
从今以后,这三位难得的领兵将才,只能跟随自己南征北讨。
“是。”
邓元通笑着应道。
“安民,征兵,此是重中之重……就由小桌子你主持十三县事宜,可能胜任?我封你做兴庆府知事郎君,八品,带一营骁骑,主办此事。”
“定然不负主公信任。”
小桌子,如今已然恢复了大名,叫卓孟。
与刚刚初见那会的落魄凄凉相比,此时神情儒雅,面色微黑,眉宇之间颇有一些精悍老辣之气。
这些日子跟随原秋历练,处理政务,每天办理许多事情。
虽然忙得跟狗一样,但是,他却乐在其中。
原本面上的那股阴郁不平气息,也终于消失不见。
竟然硬生生多出了一些威严。
“如此甚好。”
陈平分封职位,三言两语把十三县的事务分派了下去,赶鸭子上架把混元宗众弟子安排一些作为十三县主将镇守,也就不再去考虑这些杂事。
歇了一日之后,领着两万骑兵与两万步卒,回归兴庆府。
他可没忘记。
相对于清江府出兵的东木军三将,崔家那里从西面发来的兵,才是心腹大患。
若是不好好应对这一役。
兴庆府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很可能立即崩坏。
……
兴庆府,清江三十里外,一艘大船漂在江上,无数灯笼照得船上恍如白昼。
沿江所在,有大大小小数百船只,隐隐有煞气升腾。
“枯木长老,这是第三批血食,接下来,再去沿江掳人,恐怕就会惊动宣武卫了。”
一个魁梧汉子赔着笑,伸手向后一挥,就有大群劲装汉子,绑着老老小小约五十人推上了甲板。
耳中就响起一片哭嚎声。
“厉元东,你这办事手段不行啊,我长河帮几时这般憋屈过,不说精壮吧,至少也得多捉一些人口前来。
老夫正处于关键时刻,可不能耽搁五阴冥气的修持。不管伱想什么办法,至少三百人,明日,就要见着,否则,你这新上任的兴庆分舵舵主,也不要再做了。”
“是,属下再想想办法。”
厉元东苦着脸,心想若是以前,别说三百人,三千流民都能给你拉过来。
可是,眼下陈平主政兴庆府,四面出击,斩杀作奸犯科之辈,能捉到这五十人,还是因为那位宣武将军、兴庆之主带兵出征。
若是他还在兴庆府,自己是万万不敢如此行事的。
做得过火,引来了陷阵死士,岂不是自寻死路。
“下去吧。”
枯木长老不耐烦的挥手把厉元东赶下甲板。
再看向甲板之上哭嚎的五十余男女老少,眼中就透射出幽幽绿芒来。
他闷哼一声,鼻中吐出两道黑气,黑气如烟般笼罩住五十人。
惨嚎之中。
五十人挣扎着扭动着,不过一时三刻,就全都化为枯骨。
再看枯木长老,此人已是红光满面,童颜白发,全身发出莹莹光泽,宛如下凡神仙。
“是谁?”
枯木长老就如抽过了饭后烟一般的全是满足,突然眼神一厉,探手击出。
一道宽达三丈有余的青黑色手掌,于半空中升成,呼啸着激起重重水浪,向着左岸丛林中击去。
大片丛林转瞬之间就化为灰尘飘散,树枝草叶岩石全都崩碎,一道亮白刀光突然亮起,四面响起沉闷虎啸之音。
刀光如长空白练,撕裂青黑巨大手掌,余波所及……
十余艘船只被震波所袭,全都炸毁,血光迸溅。
半边江水腾起五丈余高巨浪,轰鸣落下。
一个身影掠波而过,早就到了船上,轻笑道:“枯木长老的五阴大擒拿手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竟然挡得住我的庚辛刀法,难怪名震三府之地,能让小儿止啼。”
“你的刀法也不错。”枯木扯出一个笑容,眼神中就有了些警惕,“老夫听闻,你崔家老太爷已然亲领大军攻伐兴庆府,不日就将赶到,你这崔家两头老虎之一,不去随军冲阵,却偷偷摸摸的来到我长河帮分舵,不知有甚想法。”
对于船毁人亡的事情,两人眉毛都没抬,完全不在意那些普通帮众的生死。
“据我所知,陈平此人,已经突破大宗师境界,非等闲能够对付得了。崔某此来,是想邀请枯木长老联手,斩杀于他。”
还没等枯木长老面上露出讥诮神色,崔博文已经翻手亮出一个虎头牌子。
牌子上面有着绣迹,似乎经过许多年月。
“很好,当年的恩惠,老夫一直没有忘记,这个人情,我认。说吧,单凭我长河帮兴庆分舵的人手,就算是再加上你我二人,也不可能对付得了大军在侧的陈平。”
“当然不能硬碰,谁会傻到与一位领军的大宗师正面对决,就算我们同为合一境也是如此。只要被人牵制,什么也做不了。因此,想要成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两人一通计较,各自露出笑容。
后半夜时,数百船只同时出发,往兴庆府城北门水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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