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海走出办公室,看到外面立着一人,正是王康。
王康呵呵笑着,朝李云海伸出手,热络的攀起了交情,变着法的套李云海的底细,又问他和领导的关系。
能让领导把科文公司的订单给退了,转买李云海提供的复印机,是个人都会心生疑猜。
李云海和领导哪有什么关系,他连领导姓甚名谁、哪里人氏都不知道。
“没有,没有,我都不认识他!”李云海如实回答。
“呵呵,理解、理解。”王康眉眼之间挤着笑,一点也不相信李云海和领导不认识,反倒以为对方是低调,不想显露背景关系。
李云海说了实话,见对方不相信,也就不再解释,任由对方去猜想。
在外面跑江湖,身上多披一层神秘面纱,总是有好处的,哪怕只是狐假虎威,也能起到背后有人撑腰的作用。
王康旁敲侧击,探询李云海有没有返点。
返点其实就是回扣率,换了一个说法。
李云海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刚才已经和领导谈妥了,每台复印机原价销售是一万六千八,扣除给你们单位的返点后,每台售价一万五。”
王康脸色一滞,随即笑道:“好、好!”
其实说白了,返点、返利是一种商业行为,是指厂家或供货商为了刺激销售,提高经销商或代理商的销售积极性而采取的一种正常商业操作模式。
一方面,销售返点是商业活动中的普遍行为,本身并不违法;另一方面,销售返点带有灰色的意味,很容易与好处费、回扣、商业贿赂挂上钩。
销售返点虽让人觉得不敞亮、不透明、不光彩,但在企业经营中却又不可或缺。即便知道销售返点的猫腻与潜规则,单个企业很难独善其身,洁身自好。
李云海重生之前,看到媒体曝光医药行业的销售潜规则,药品的销售返点高达价格的40%到50%,并且这已成了行业惯例。
既然承认销售返点客观存在,也知道这是商场潜规则,采购人员和会计人员就不能置身事外。返点费用如何入账,有什么风险,都需要相关人员思考。
拿到返点后,你可以像这位领导一样大公无私,或主动上缴,做账时记作销售费用即可。
当然你也可以若无其事的中饱私囊,相信这也是很多人的选择。
李云海在丁强和另外一个负责人的带领下,去看了那四个仓库。
仓库规模不小,绵延一排,高度有限,遍布年代风格的红砖墙建筑,宽阔的厂房被茂盛的植被掩映,尘封着陈旧时光。
进到外贸仓库大门里面,首先看到的是一段超长的主轴马路。马路宽度有限,单机动车可行,从两边容纳的宽敞度看,即便走一些专门的大货车也没有任何问题。地基段落种植有灌木丛,应该是观赏的隔离带。
李云海看到附近有一片条形的大水塘,面积很大,水平如镜。这是为了消防安全而建的蓄水池塘,以备不时之需,与旧时深宅大院里放置大水缸一样,彰显着设计方的智慧。
仓库建筑完好无损,大门紧闭,上面贴了标识牌,从状态看,维护得还不错,至少像是有人管理。
负责人介绍说,这原来是军用器械的仓库,后来军工企业改制,他们所在的单位不再生产部分器械,这几個仓库就闲置下来了。
李云海很满意,当即和对方签订了三年的租赁合同,并交了一年的租金。
丁强告诉李云海,他明天上午送货去花城,车上有一个搭档,李云海可以坐他的车,不过要挤着坐。
李云海倒是不怕坐车辛苦,只不过明天白天去,要大晚上的才能到,又要多耽误半天时间,而他答应过采购商,一周之内要供货。
朱权那边还差一台复印机,丁强单位要六台,总共七台复印机。这么多的复印机,李云海只有一个人,光是拆解修复、改装电源电路板、更换零配件,就要花费三四天时间,所以他得尽快把货运回来。
李云海决定,自己今天就买火车票前往花城,先把货看好,谈妥价格,到时再联系丁强。
“丁哥,我这次打算多进一些货,你能不能帮我多找几辆车子?运费由施文涛出,我再给你们一点辛苦费。”
“这个容易,有钱还怕找不到车子吗?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要进多少货,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找车子。”
“谢谢丁哥,那我们在花城见面。”
“好!”
李云海马不停蹄的赶到火车站,买了下午去花城的特快卧铺票,顺道到刘世滔的单位,找他开了一张出差介绍信。然后回家拿钱。
这年代异地转账很慢,一般需要七天左右。
李云海和施文涛只打过一次交道,拿的货也少,这次他要进几车货,不可能只带订金去,对方是生意场中的老将,肯定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所以,李云海这次要带两万块钱的现金上路。
他之前有三万三的现金,再加上卖给朱权的三台复印机,赚到了四万五的现金,手里一共有七万八!
李云海想了想,这钱还是存银行安全,回到店铺后,便拿了五万块钱分别存到了两张存折里。
他刚开户存进了两万,今天又来存两万五,引起了两家银行柜台的关注。
还好,他每个账户的钱还不算太多,如果真的达到了几十万、上百万,那关注他的,就不只是银行柜台工作人员了!
就在离他千里之外的某地,有一个炒瓜子发了财的个体户,通过炒瓜子,积累了上百万的财富,赚到了钱,也不敢显摆,更不敢存银行,堆放在家里,夫妻俩晚上关起门来数钱,偷着乐。因为怕钱发霉,就拿到院子里晒一晒,结果这一晒就出了事,被邻居发现并举报。
幸得有贵人相助,连续三次帮此人化解了危机。
改开初期,诸如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在一切新鲜事物的萌芽阶段,既需要敢于创新的实践者,又需要强有力的力量后盾。
李云海一方面享受着赚大钱发大财的快乐,一方面又提心吊胆,担心赚钱太多,受人嫉妒举报。
他身上带了两万,剩下八千藏在了店铺的复印机里。
当他处理完事情,赶到火车站时,正好到了进站时间。
两万的大团结钞票,大小和重量,相当于后世的20万百元大钞的人民币。
两万块钱,分成几份,里里外外包了四五层报纸,像一包包的糖果。
李云海用公文包装了一万,又用林芝借给他的那个皮质背包装了一万。
这个皮质背包只是被刀子划破了,缝缝补补还可以用。他花了两毛钱,在街头找了个补鞋匠,拿了块皮子补上了缺口,虽然难看了一点,但并不影响使用。
他排队进入站台,上了火车。
硬卧是半包间,没有门,一下床就是过道,6个人一个隔间,上、中、下铺各两张,私密性差。
李云海买的是上铺,这是他特意选的,相比中下铺来,上铺又要安全一点。
他爬到上铺,把两个包,一个放在手边,一个放在腿边。
睡觉的时候,双手抱一个,双腿夹一个。
时间还早,下铺的人开始聊起了天,看起来也是不相熟的,彼此在问你到哪里下车?做什么工作的?然后就说,旅途漫漫,无聊得很,要不打牌玩吧?
一人提议,一人起哄附议。
提议的人是个中年瘦子,他起身拍拍李云海的身子,问道:“小兄弟,你到哪里下啊?”
李云海知道对方是想喊自己打牌,问自己在哪里下,是在判断旅途的距离。
他身上带着这么多的钱,而且出门在外,他天生有一种对陌生人的不信任感,总觉得这些人太过热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便直接说要看书,不打牌。
瘦子见他真像个学生模样,也就不喊他了,喊中铺的一个青年人:“同志,你到哪里下?”
青年人太老实,回答说到株城就下车了。
瘦子一听便笑道:“那还早得很,来来来,我们打几手玩玩,也不打大了,就打一分钱,赢了就买瓶汽水喝,输了也没多少钱嘛!”
青年人受不了他们的蛊惑,起身下去,三个人就坐在下铺打牌。
瘦子问青年人:“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一看伱就是当领导的,在单位里职务不低吧?”
青年人受人吹捧,很是高兴,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算不上领导。
瘦子和另一个胖子,都恭维他,说科长也是官!你就是领导。
青年人听了,很是受用。他的手气也非常好,连着赢了好几盘。
胖瘦二人很爽快,输了就掏钱,一点也不含糊。他俩一边打牌还一边不断的夸赞青年人,说他不愧是当领导的,这手气太旺了,几下子就赢了一块多钱。
青年人更加得意忘形。
李云海拿枕头和被子垫在脖子下,半躺着看书,时不时瞥一眼下面打牌的三个人。
他已经看出来了,胖瘦二人是一伙的,在做局陷害青年人。
只不过青年人身在局中,反而看不真切。
西州到株城距离不远,特快列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
青年人越打越来劲,他手气也真的是好到爆,连着赢了十几块钱,相当于普通职工半个月工资。
很快,输的两人不断的提议“加码”。
加码到三块钱后,青年人手气仍然非常好,大王、小王不断,这让他彻底放松了警惕。当列车临近株城,青年人即将下车时,胖瘦二人提议再次加码。
青年人手握3个“炸”,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再加上自己手红,便欣然同意。
谁知两名对手却有5个“炸”,青年人兜里的100多块钱,输得只剩下几块钱,愿赌就要服输,何况对方有两个人,打架也打不过,想耍赖也不行,他只得乖乖掏钱,这时列车进站停靠,他悻悻然下了车。
李云海看到,胖瘦二人不动声色的分了钱,各自回床休息。
这骗局是典型的杀猪牌,简直让人防不胜防!谁能想到,他们一直输钱,只在最后一把打个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