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河。
一处石桥旁。
张旭阳站在马车边上，身旁是丫鬟秋兰。
他今日身穿一袭灰蓝劲装，正静静的望着不断流动的河水。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他旁边。
张旭阳回过头，看着绿裙丫鬟搀扶着叶淑芝下了马车。
“抱歉，让公子久等了。”叶淑芝歉意道。
她今日竟穿了一身象牙白男装，秀发扎成马尾，脸上也做了特别的修饰，变得硬朗了几分。
虽然受限于自身条件，看起来还是不够有男子气概，但却也丝毫看不出是个女性，顶多只是会觉得此人有些瘦弱阴柔。
叶淑芝的化妆…或者说易容技巧的确高超，不细看还真难以看破。
张旭阳眼中有着惊异，摇了摇头：“无妨，我也是刚到。”
昨日清晨，翠云，也就是绿裙丫鬟忽然来到镇远镖局送来了一封邀约信。
叶淑芝在信中邀请他今日出门游玩，两人约定的见面地点正是此处河边。
这倒也不算是幽会。
大梁国风气开放，对女子并没有太多约束。
单独见面或许不妥，但像他们这样有着丫鬟仆人陪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行为。
所以…叶淑芝倒也不必女扮男装。
张旭阳有些好奇，但并没有问。
“公子可有来过这里？”叶淑芝问道。
“极少。”张旭阳摇头。
“那公子估计也没来过这里的茶肆。”叶淑芝指着河岸边飘扬的一个个茶字旗说道。
小关河沿岸有许多茶肆，只是不同于望月酒楼，这里的茶肆并没有铺子，只是用挂着茶字方布竹的竿做了个招牌，再摆上几个煮茶用的炉子和客人坐的竹椅小桌，就是一间茶肆。
叶淑芝转头看向张旭阳：“公子可有兴趣过去坐一会？”
张旭阳点了点头。
叶淑芝脸上露出笑容，吩咐翠云在马车旁等候，便轻车熟路的朝着一处最为热闹的茶肆走去，那里竹椅密布，几乎坐满了人。
张旭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
他看了看不远处拥挤的人群，又看了看着叶淑芝，总算是明白了她为何要做这样的伪装。
虽然大梁国风气开放，可女性还是极少出现在这种市井之地，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同样吩咐秋兰在马车旁等候，张旭阳跟上了叶淑芝。
“话说那……”
随着走近，有说书声传来。
张旭阳仔细看了眼，才发现这处茶肆中央竟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说书人，难怪生意最好。
两人挤进人群，找到一个角落坐下。
眼尖的小二立马走了过来。
“请问二位要……”
“来一壶小关仙芽。”叶淑芝取出铜钱，抢先说道。
“好嘞，倒是小的眼力浅了，没看出您是熟客。”小二笑呵呵的接过铜钱，转身离开了。
“所谓小关仙芽，其实就是绿茶，是这里最好喝的茶。”叶淑芝解释。
“至于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就要从这说书人讲过的一个故事说起了。”
张旭阳面露好奇。
“我讲的不精彩，总的来说就是很久很久之前，梁关城这里还只是荒漠，但有一天荒漠中突然开出了一朵水做的花。”
“随后九十九年，不断有连绵的水自那朵仙花处涌出，最终形成了如今的小关河。”
或许是因为今日乔装打扮，又或者是提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叶淑芝不像前几日那般紧张，眼睛发亮，表情也更加生动了些。
“原来如此。”张旭阳点头。
恰好小厮将绿茶送了上来，张旭阳微抿了一小口。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这所谓的小关仙芽喝起来的确与普通绿茶不同，似乎要更清甜一些。
“…那狗官一听，心中盛怒，他当即扔下斩首令牌，刽子手高高扬起斩首刀，就要往赤侠脖颈砍去！
但正是此时，天地间忽然变了颜色，一阵诡异的黑风从刑场呼啸而过……”
老说书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及望月酒楼的说书人洪亮，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叶淑芝兴致勃勃的听着，听到精彩之处眼睛都会发亮，紧张之处还会握紧拳头。
“旭阳公子，你可曾出门押过镖？”在故事的间隙，叶淑芝忽然问道。
“不曾。”张旭阳摇了摇头。
“那去过清平县外吗？”
“也没有。”
“那你和我一样…都是囚人。”叶淑芝轻轻啜了口茶，忽然说道。
张旭阳疑惑。
“…公子从小体弱，无法远行，而我因家中管的严，也不曾远行。”
张旭阳点头，“这倒也是。”
叶淑芝看着不远的说书人，忽然问道：
“你说，他讲的故事是真的吗？”
“自然是半真半假。”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行侠仗义的赤侠可能是真的，突然改变的天色和那阵黑风可能是假的。”
“为什么？你也没有亲自见过对么？”
叶淑芝继续说道，小脸满是认真。
张旭阳愣了下。
似乎察觉到言语的不妥，叶淑芝沉默片刻后小声说了句抱歉。
张旭阳摇头：“你说的对，我不曾见过，的确不能妄下定论。”
叶淑芝抬头看着他，半秒后，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
张旭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淑芝转头看了眼天色，轻声道：“太阳小了些，公子可想去游船。”
“看今日的天气，待会说不定能看见河中晚霞。”
张旭阳自无不可。
没有带上丫鬟，两人来到一处渡口，花了半个大钱租下一艘带乌蓬的小船，缓缓顺流而下。
清凉的河风迎面吹来，两人站在船头，静静欣赏着眼前风景。
“我在梁关城生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前来游船。”张旭阳感叹。
“公子若是喜欢游船，日后可以多来。”叶淑芝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
“我听说枫林郡有一靠山的湖泊名为焰池。
每年秋季等漫山遍野的枫树变红，倒映在水中，就仿佛燃起的火焰……是绝佳的游船之地。”
“是吗，若是未来有机会倒是可以去上一次。”
“我也是如此想的。”叶淑芝望着前方，小声说道。
张旭阳转头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说道：
“上次从叶府回家的路上，父亲曾与我言……”
他将上次张镇武说过的话语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叶淑芝。
他其实一开始就想直言此事，只是茶肆的环境不适合，更早又有丫鬟在，所以一直等到此刻。
后者听着，渐渐变得沉默，面色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