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旭阳点头，转过身。
来的是一个穿绿裙的小丫鬟，她扎着丸子头，面容明丽，见张旭阳回头，脸上有些好奇。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么？”张旭阳疑惑问。
“呃……是…是李管事让我过来带您游览花园的。”小丫鬟眼神有些飘忽，明显没说实话。
张旭阳也不戳破，只是微笑着推辞道：“不用了，我就在小塘亭坐会，等一会我父亲他们商讨完毕便过去。”
绿裙丫鬟呆了下，注视着张旭阳走到亭中坐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想不出理由。
最终只好告辞离开。
张旭阳注视着绿裙丫鬟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有些奇怪。
不过他没有太在意，只是取出灰布包着的银锭仔细清点起来。
刚才他接过灰布转身就走的姿态确实潇洒。
但这次的赌注毕竟不是小钱，终归还是得亲自清点一番才能放心。
不多时，张旭阳清点完毕。
灰布中一共三十两白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仔细用灰布将白银包好，贴身收起。
做完这些，便没有什么要做。
张旭阳理了理刚才打斗时弄乱的衣袖，抱着长刀，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穿越已有数月之久，如今他已经习惯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没有太多娱乐的生活。
就这样静静的养了会神，张旭阳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到亭边。
他似乎听到小塘中有鱼跃出的声音。
小塘的确只是个小池塘，整体呈狭长的月牙形，上大下小，种满了荷花。
小塘亭坐落在窄端，在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被荷叶包围的假山。
张旭阳仔细看着小塘，试图从已经有些枯败的荷叶下找寻到游鱼的身影。
不多时，他敏锐的捕捉到一点金红的颜色。
定睛一看，一条肥胖的红鲤正从一片荷叶下悠哉游出。
忽然间，一个脚步声靠近，震动声传到水中，那红鲤受惊摆动尾巴，猝然消失在潭水中。
张旭阳回过头。
一位少女轻轻走进了小塘亭。
少女身穿一袭素白罗裙，面容姣好，眉目清雅，仿佛笼罩深山的飘渺烟云，望之沉静。
张旭阳没有贸然开口，少女也没有说话。
小塘亭中陷入安静，两人都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
清雅少女捋了捋发丝，羊脂玉般光滑的白皙脸颊上露出微不可察的红晕。
张旭阳摩挲着腰间长刀，表情平淡，但心跳还是忍不住跳快了几拍。
他心中已经隐约意识到眼前少女的身份。
“小塘中一共养着八只红色的红鲤，公子可知有何寓意？”
终于，清雅少女努力找了个话题问道。
她的声音温柔，还有些软糯，听起来就像是…某种云做成的软糖。
“莫不是…发财之意？”张旭阳干巴巴回道，又转头看向小塘。
“没错，的确是发财之意。”清雅少女回答。
“嗯。”张旭阳点头。
“……”
清雅少女也迈步来到靠近小塘的亭边。
“公子再猜猜小塘的寓意？”
这样的问话虽然无趣，但终究是缓和了一点尴尬的气氛，让她感觉轻松了些。
“……象征着聚宝盆？”张旭阳回答。
“…的确是。”
“塘中央那座金顶的假山呢？”
“…莫非是金山？”
“…对。”
“……”
“……”
两人又陷入了无言，只是静静望着小塘。
不知何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聚拢，天空降下垂丝般的水滴，在小塘上砸出圈圈涟漪。
“天气逐渐转凉了。”张旭阳轻声道。
“嗯，今日正是寒露。”
清雅少女望着亭外被雨水包裹的小塘，不知在想着什么。雨意烘托下，她仿佛蒙上一层清冷雾气，白皙的皮肤愈白，仿佛雨后的莲花。
张旭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小塘中，数只红鲤正在涟漪中不断游动。
“等过了重阳，府中仆人便会将这些鲤鱼捞出……那个时候荷叶凋零，只剩下枯黄的荷杆。就看不到现在这幅景象了。”少女又讲道。
“将鲤鱼捞出…是为了放进室内的鱼池过冬吗？”张旭阳好奇问。
清雅少女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是捞出来卖给酒楼。”
张旭阳愣了下。
清雅少女继续回望着小塘：“叶府上下，无论是假山花草，还是鲤鱼小塘…无一不是生意。”
张旭阳默然。
清雅少女跳过了这个话题，也好奇问道：
“外面总说镇远镖局的三少爷自小体弱多病，但今日看来似乎只是谣传？”
“不，只是前段时间偶得良药，调养好了身体，又练起了武功，才不像从前那样虚弱。”张旭阳照搬了张镇武先前解释的理由。
“原来如此。”
……
两人又继续漫无边际的聊了一会，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停止。
啪嗒、啪嗒……
小塘亭的檐角上还有残余的雨时不时滴落，熟悉的绿裙丫鬟忽然小跑着来到亭中。
她先是憋笑着看了眼清雅少女，随后对张旭阳说道：
“旭阳公子，那边已经商议完毕，李管事叫我来和你说一声。”
“我知道了。”张旭阳点头。
“我也该走了。”清雅少女说道，微不可察的瞪了眼带着笑意的绿裙丫鬟，随后先朝亭外走去。
“还未请问小姐芳名？”张旭阳问。
清雅少女停下脚步：“小女子姓叶，名淑芝。”
说罢，她脸上似乎攀上两朵微弱的红晕，带着绿裙丫鬟慢慢离开了。
张旭阳注视着二人远去，定下心神，也朝着先前的会客堂走去。
……
会客堂前，镖局众人已经走了，只剩下张镇武二人还在等他。
张旭阳上前问候。
李远看着他，眼神中有些捉摸不定的意味。
张镇武却是大笑道：“听说你和那些镖局的少爷们赌斗，狠狠赢了一笔？”
“是他们大意轻敌。”张旭阳笑道。
张镇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高曼的确和他父亲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你能忽悠着他自缚右臂，也是一种本事。”
“而且还记得请李管事见证，立下了契约。”李远补充。
虽然没有夸赞，但他脸上的异色便是最好的夸赞。
“没错，行事周全！这点你大哥不如你…”张镇武说着，语气忽然低了些。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张旭阳想了想，伸手朝怀中探去，想要将灰布包裹的银子取出。
张镇武按住他的手臂，摇头：“你自己收着吧。”
“接下来这段时间，镖局没法再给你零花钱，你自己节省着用。”
“等清平城的援军过来将城外的盗匪剿灭，叶家的商队就会出发……一切便会好起来。”
张旭阳点头，没有推辞。
“父亲，最后我们镖局分了几成利？”他好奇问道。
“一成。”张镇武说道。
‘一成……就是三分之一。’张旭阳点头，心中觉得还不错……毕竟一共只有四个镖局。
但张镇武两人脸上却没有太多喜悦的神情。
张旭阳也明白二人感受，毕竟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剩余的三成利都应该是镇远镖局的。
如今却要将其白白拱手让出，实在是令人不爽。
但也没有办法，这年头押镖本就不好做。
在遇到意外之前，镇远镖局其实便已经无法收支平衡，只是暂时靠着老本撑着。
也正因如此，张镇武才会想要联合叶家组建商队，想要另谋出路。
只可惜，意外来得太快……
如今叶家商队对于镇远镖局已经不只是另谋出路，而是救命稻草。
所以即便是叶伯强又招揽了新的镖局加入，他们最终也只能接受。
“对了，还有一件事。”张镇武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张旭阳。
“今日我向叶伯强隐晦的提起你与叶淑芝的婚事，他却言辞含糊，不肯说清楚。”
张镇武言语中有些恼怒，但旋即又转变为无奈的叹息。
他轻声对张旭阳道：“那头老狐狸，恐怕是心中又有了别的想法……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准备。”
张旭阳疑惑抬头，有些没听明白。
却见张镇武继续笑道：“不过，对于这门婚事你本就不怎么情愿，眼下倒是真有可能遂了你的意。”
张旭阳愣了下，终于听懂张镇武话中的意思。
原来是定下的婚事可能会有变化……
他心中逐渐升起一股复杂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滋味。
与其说叶伯强势利……
不如说这世道总是如此。
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却寥寥……
张旭阳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叶府。
那富贵堂皇的红漆大门正缓缓关闭，两侧高大威武的石狮子盯着他，面色森然。
张旭阳伸手抚向腰间长刀，注视着叶府的大门彻底合上，没有留下一点缝隙。
他回过头，在张镇武二人催促下，迈步上了马车。
“驾！”马夫扬起手中黑色细长的马鞭。
马蹄轻响，简朴的棕色马车动了起来，朝着街道尽头驶去。
“父亲，今日可有空教我白玉功……”
车轮转动间，张旭阳请求的声音隐约传来。
而后又逐渐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