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地下室呆了大约半个时辰。
张镇武向张旭阳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白玉功。
总的来说,白玉功前篇,或者说培元养生功易学难精。
张镇武等人习练近三十年也未曾将其修炼至圆满。
而白玉功正式篇,不仅难学,而且更难精通。
想要开始就至少得等到培元养生功修炼到小成的地步才能正式开始修炼,否则会有气血衰败之忧。
此后正式修炼白玉功,不仅关隘众多,且还需注意饮食,有九食九戒,时不时还需要调配一种名为玉髓的昂贵秘药辅助使用……最关键的是,这种秘药上的许多药材,市面上根本寻不到!
这还只是第一境。
此功不知有多少境界,张旭阳等人得到的只是第一境的秘籍。
此境名为石玉,按照秘籍上的描述,能够凝聚气血、坚固皮肤。
只可惜,具体有何特殊,秘籍的描述并不清晰。
这是否是真的,白玉功是否还有后续,张镇武等人其实也并不能完全肯定。
毕竟他们也只是推断,秘籍上并没有确切写出来。
他们的实力也远未达到石玉之境……
“时间差不多了。”张镇武小心收起白玉功秘籍,站起身,“你还未到修炼白玉功的时候,简单了解这些已经足矣。”
“等什么时候将培元养生功练至小成,气血充沛,胸腹有温热之意时,我再仔细教你白玉功。”
“是,父亲。”张旭阳点头。
他并不急于一时,凡事都讲究循序渐进,近期还是修炼狂风十三刀和养生功为主。
离开密室。
张旭阳本想返回自己的西院,但却被张镇武叫了下来。
“你大哥昏迷不醒,二哥远在县城,有些事情…你需要懂得了。”
“跟我来。”
张镇武带着他朝前院走去,面色沉静。
接近前院,压抑的哭泣声夹在风中传来。
长廊上,张旭阳脚步稍顿,有些疑惑。
张镇武没有解释什么,继续向前,面容始终平静,眼神却逐渐变得沉重。
他挺直脊背,带着张旭阳跨过圆弧拱门,迈入前院。
平日里空荡的前院,此刻却有些拥挤。
一群衣着各异的妇人、老翁站在沙地中,面容哀痛,不少人正低头垂泪。
李远站在人群前方,幸存的镖师们站在左侧,福伯站在右侧,都低垂着头,沉默无言。
“大老爷来了。”福伯率先发现张镇武的到来,回头招呼,脸上有挥之不去的忧愁。
“大哥。”李远回头低声道,面容苍白,声音沙哑,他的伤还未好。
幸存的镖师们看了过来。
妇人老翁们也抬起了泪眼婆娑的面庞。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里。
张旭阳虽站在张镇武身后,却也感受到潮水般的压力,脚仿佛被束缚般停顿。
但眼前的男人却始终挺直着脊背,继续往前。
张旭阳定了定神,继续跟上。
两人来到人群面前,与李远并排站立。
此时正值上午,阳光正好。
但这里却是一幅凄清的景象。
“镇武大侠,我知道押镖这行生死有命,可你武功盖世,为何连我儿的尸体都没能带回来……”
不等张镇武开口,一位眼眶红肿的中年妇人率先说道。
张镇武沉默。
中年妇女开了头,更多的人也陆续出声。
一开始还算克制,只是埋怨,可后来情绪压倒了一切,埋怨变成咒骂,甚至有人上前推搡张镇武李远二人。
连张旭阳也被殃及池鱼,被拍了几掌。
只是张镇武全然受了下来,李远虽有伤在身,却也丝毫没有后退……张旭阳也不曾退缩,跟着沉默地如磐石般站立在原地,任由汹涌的人群冲击。
某种澎湃又沉郁的情绪笼罩着张旭阳,让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更鲜活的感受。
那些死去的人,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一个一个生动的丈夫、儿子、父亲。
“各位嫂嫂伯父!当时我们被数百名山匪围攻,大哥二哥一前一后挡住了最多的敌人,带着我们冲出来,已经尽力了!”
有镖师终于忍不住说道。
“没错,大少爷为了护住我们,同样也身受重伤,现在都还躺在灵心堂!”
“……”
又过了一会,人群渐渐冷静下来。
偌大的前院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只剩下些许压抑的抽泣。
“各位伯父、弟妹。”张镇武终于出声,他环顾众人他,“人死不能复生,我今日请大家过来,是为了抚恤一事。”
他的声音沉稳而柔和,光是听着便知晓定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张镇武朝着福伯示意,后者走向内院,片刻后,带着一群捧着灰色布袋的仆人走出。
布袋都是同样的款式,不多不少,一共二十三个,刚好和此次遇难的镖师人数相同。
石志没能熬过昨天,晚上已经去世。
张镇武拿起一个布袋,环顾众人。
“当初我两兄弟创建镇远镖局,曾定下规矩。”
“若是任何一个镖师兄弟因为押镖而丢了性命,都会给予他的家人百两银子的抚恤。”
“过去10年,我镇远镖局押镖上千次,仅仅头两年出过三次意外。”
“此后九年,镇远镖局从未丢过镖,也从死过人。”
“……可这一次,是我张镇武骄傲大意了!”
张镇武声音逐渐变得嘶哑,他紧握着布袋,忽然双膝跪地,伏下了挺拔的脊梁。
李远同样随之跪下,张旭阳慢了半拍,但也跟着照做。
张镇武三人的举动将众人吓了一跳,他们跪拜的前方,人群顿时散开一个缺口。
“我知晓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再让那些弟兄们复生。”
“但还请各位收下这些抚恤。从今以后,即使镖师兄弟已经不在,但各位弟妹、伯父、伯母…仍旧是我两兄弟的亲人。”
张镇武最后说道,情真意切。
那些妇人、老翁望着张镇武,有人面露羞愧,有人落下了眼泪。
“镇远双侠,还请起吧。”一位老翁叹息道。
他开了头,剩下的人陆续出声上前。
只是这次不是埋怨与推搡,而是道歉与搀扶。
……
半刻钟后,抚恤分发完毕,人群逐渐离开。
正是此时,一辆马车忽然来到镇远镖局门口。
叶伯强下了车,快步朝镖局内走来。
他看着院中嘈杂的景象,吃了一惊,找到福伯询问:“福管事,这是在做什么?”
“是老爷在给那些去世的镖师亲人发放抚恤。”
“抚恤?”叶伯强一愣,他仔细想了想,终于在记忆的角落搜寻到,当年镇远镖局成立时似乎宣布过抚恤的规矩。
当初他似乎还因为抚恤金的数量而吃了一惊。
叶伯强望着还未走完的人群,粗略的估计了下,忍不住感叹道:“镇远双侠,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大侠。”
“叶兄?”这时,张镇武和李远终于注意到他。
“张兄、李兄,不知二位何时有空,我有些事想要问。”叶伯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