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志威有些气急败坏,这种情况让他进退两难,手下人又帮不上大忙。此刻他唯一希望的、唯一迫切祈求的,就是对方能有点高招,让事情和平解决。可别像黄柏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到不怕乱子大。如果双方都是敢把天捅出窟窿来的胆大妄为之徒,那今晚可坏了!
他想给杜野和韩铮铮打电话,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拉住黄柏,千万别把事儿惹大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二位和黄柏的区别不大,抽完“冰儿”之后都异常亢奋,连他爹都敢打。还是别打这个电话了,弄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情化解不了,日后还得留下笑柄,说自己是临阵退缩的胆小鬼。
烦躁之下,他狠拍了两下方向盘,着实有些后悔。自己没事儿非要挤进这个二逼圈子里来干嘛?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再牛逼也不能当着几百人的面儿抽冰啊!自己还得随波逐流地假装抽两口。万一被哪个好事之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或者报给警方,就算再有实力,那也得当成个事儿去平啊!唉!
蒋志威悔恨交加,又恨恨拍了一下方向盘。
不得不说,二代们大多比普通的同龄人见多识广,他们经历的人群和场面比较够层次,耳闻目染也都是超前的智慧和理论。所以,相比之下,成熟稳重的蒋志威,开始在这种紧要关头权衡利弊了,是进是退,可都关系着重则生死存亡、轻则惹祸招灾的后果。怎么办?是不是放下颜面,找条岔道拐进去,宁可日后被人说成胆小鬼,也不惹这滔天大祸?
正在犹豫之际,前方几百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建筑,在漆黑的旷野里犹如一匹怪兽匍匐在城乡公路边,与最近一处有灯火的民宅相距大约两百米。蒋志威一想,建筑物的旁边肯定会有小路,自己把车子拐进去,日后他们问起来,就说自己闹肚子,找地方方便去了。
主意已定,他马上想起应该给二猛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躲起来了,让他们找机会往后撤,尽量远离是非。可是手指还没摁倒车载电话的发射键,电话突然响了,是二猛打来的。他急忙接听,“喂,什么情况?”
“糟了少爷!您回头看看,我们被几辆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挂车挡住了!车里下来一帮穿迷彩服的孙子,手里都攥着明晃晃的家伙……”
没等二猛说完,蒋志威猛地刹住跑车,在惯力推着抱死的车轮向前滑进时,他急忙回头观望。借着交错的车灯,他看见两车道的城乡公路被一道黑影挡住了,看样子是两台大卡车。被隔住的车队闪着大灯,光线像探照灯一样从卡车的缝隙投射过来,十分的刺眼。
这下坏了,被隔在这边的就是自己和前面的三辆车。韩铮铮的“威龙”是刚刚自己刹车时蹿到前面去的。看来对方早有预谋,不做出反应肯定会吃大亏,必将酿出不堪之祸。
不能再犹豫了,蒋志威赶紧发动车子,使劲向前打远光,想找到建筑物旁边的小路。但是,前面的三辆“布加迪”却停住了,与自己距离百米之遥。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三辆“猛禽”挡住了去路。六盏前灯和车顶的三排大灯一起狂射,将城乡公路照得雪亮。
果不其然,人家的准备太充分了,先派摩托车跟踪,然后再用卡车截住车队,将头尾断开,最后把四辆头车单独逼住。这可是有预谋的围歼战呐!蒋志威的心脏开始缩紧,危险已经逼近咽喉,一场祸事再所难免!
现在想把车子往小路上拐也来不及了。蒋志威硬着头皮把车子开到另外三辆跑车旁边,依次停在他们后面。
此时,身后三百米远的地方已经喧哗起来了,吵骂声响成一片……
蒋志威急忙摸了一下腰间,又打开跑车的手抠,没有,什么武器都没有。他向来很谨慎,枪支都由二猛他们带着。这样做是好事,一旦被警方查抄,自己也不会有麻烦。可是现在却成了坏事,万一动起手来,没应手的家伙是要吃亏的!
那也得下车,他刚把脚迈下车门,就听得身后“砰砰砰……”连着响起了一串散弹枪的枪声,显然不是一支枪。接着就平静下来,喧哗声变成了一个嗓门的训话……
看来这是有人开枪示威了!他刚把头扭回来,“哒哒哒……”一串冲锋枪的枪声在十几米外爆响,紧接着听到的是惨叫和闷哼……
“完了!”
蒋志威自然反应一捂头,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就听见黄柏哑着嗓子怪叫:“装啊!装啊!你丫装老炮!别装死,咋不装了呢……”
“嗡……”蒋志威的大脑刹那间使劲一震,坏了!这是黄柏开枪了!一种出自本能的力量由内而外地爆发出来,他觉得不迎上去,肯定会铸成终生大错。想到这儿,他疾步冲过去,拦腰从背后抱住中号水缸一样的黄柏,按住他手中的折叠微型冲锋枪,大声说:“你丫疯啦?”
“哈哈……疯你大爷!来!再补两枪,看这丫还装不装孙子!”
理智的声音在这个疯狂的时刻总是显得那么微弱,黄柏的眼睛冒着绿光。
这时,蒋志威才看清,中间那辆猛禽的车前卧着两个人,一个已经不动了,像只死鹅一样脖子伸的老长,就是一动不动。另一个还在挣扎,像考拉一样慢慢伸展着四肢……强光刺眼,看不清血迹,远处奔跑的几个人身影已经模糊,但他们失了魂的怪叫还隐约听得见……
完了!一切都完了!蒋志威的手劲很大,但也摁不住疯了一样的黄柏,虽然压住了枪身,但却控制不了黄柏的手指,“哒哒哒……”又一排子弹射出去,打在柏油路上“噗噗”地擦出火花……
“你丫疯啦?枪给我!”
蒋志威使出浑身力量,猛的将黄柏摔倒在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冲锋枪,急忙向猛禽车前跑去。他要看看被打倒的人怎么样了?是否有救?可是,他刚跑出几步远,“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声在耳边炸响,挣扎着的那个人“啊啊”大叫两声,侧翻在一旁,身子剧烈地抽动着……
“你……”蒋志威惊愕地回头,看见黄柏咬牙切齿地狞笑着,声音不大,却阴森恐怖。手中枪口的那丝微弱硝烟刚刚散去,两枚弹壳带着火药的余温,静静地躺在柏油路上……
“下车呀!摁住他!他都把人打死啦!”
蒋志威使劲向第二台和第三台跑车里喊。但他不敢动,他怕仍然双手端着手枪的黄柏杀红了眼,再向自己开枪。
可是,杜野和韩铮铮都没有动静。蒋志威心里纳闷,但他仍不敢动,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尽量放平声音,喘着粗气说:“柏子!团长!放下枪,放下枪,他们都死了!”
黄柏的眼睛从来都没瞪过这么大,直愣愣地看着倒地的两个人,过了十多秒钟,他机械地向前迈了一步,胸部开始有了起伏,嘎巴两下嘴,抽了抽流下来的哈喇子,磕巴着说:“死……死了吗?”
“你放下枪,我看看,要是没死,赶紧送医院。”
蒋志威知道他这是刚刚恢复意识,先前开枪时是抽冰毒抽“岔道”了,满脑子都是杀人放火的画面,现在枪响了才被吓醒,才知道害怕。
“没事儿,没事儿,你别激动,枪先给我。”
蒋志威试探着向他靠近,见他没有过激反应,才敢快步跨到他跟前,一把抢下他手中那把铜制手枪,拉了一下枪栓,这才发现,他其实一直扣着扳机,之所以没有继续击发,是因为卡壳了。
一层冷汗瞬间湿了蒋志威的脖颈,不能不后怕啊!以黄柏刚刚那状态,如果手枪不卡壳,他会继续击发,那打到谁可就没准了,离得那么近,搞不好自己都得被他崩了!
“噗通”,黄柏好像大病初愈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确实是知道害怕了,仍然结巴着:“三儿,三儿,快看看,快看看,死……死了没?快……”
蒋志威向黄柏摆了摆手,让他安静,坐在那儿别动。自己左手拎着微冲,右手掐着手枪,向猛禽车前躺着的两个人摸去……
每靠近一步,血腥味儿都浓了一些。他慢慢来到车前,心脏咚咚的狂跳,像敲鼓一样,隔着衣服都听得很真切。他伸手抓住一直不动的那个人肩膀,用力把他翻转过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个人的眼睛都没合上,睁得大大的,下巴和右侧脸颊好像缺不少骨肉,塌陷进去,血肉模糊,乱糟糟的一片。仔细一瞧,粘着血液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非常恐怖……
这个人的胸口和脖子上也中弹了,不知道中了几枪,反正全是血,模糊一片。不用猜,从那双凸出的蛤蟆眼和这件金色T恤衫上足以认定,这个死者就是今晚的祸头魏乾坤无疑。
蒋志威挪了一步,来到另一个人身边,这家伙侧卧着,也没有了半点声息。他穿着灰色功夫衫、紧腿裤、功夫鞋,大腿和胳膊都中枪了,血迹斑斑。腹部至少中了两枪,血流得不多,但暗红的血液在灰色衣服上很明显。要命的应该是右眼睛上那一枪,看来是黄柏用手枪打的,血液顺着右侧脸颊流了一大滩,稍长的头发也被血液打成了绺……
“完了,全死了!”
蒋志威向仍然呆坐在公路上的黄柏一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那怎么办?”黄柏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声无力地问。
蒋志威提起一口气,深深地叹了出来。他也没办法,这种事谁都不可能总遇到。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杜野和韩铮铮两人怎么没动静?犹疑了一下,疾步跨到第一台车边,一拉车门,门没锁,开了,杜野像睡着了一样歪在方向盘上。他急忙将手枪和冲锋枪都交到左手上,用右手去推杜野:“老二?老二?你丫怎么啦?老二?老二……”
晃了十几下,杜野终于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哎哟”一声,呲牙咧嘴地说:“操他大爷的,疼死了了!我一开车门,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孙子,一家伙削我后脖根上了!”
他这是被人打晕了!蒋志威松开杜野,急忙向旁边韩铮铮的“布加迪.威龙”跑去,借着猛禽的灯光,看见瘦高的韩铮铮堆缩在车门旁,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发。
推了几下,韩铮铮也醒了,一问才知道,他和杜野一样,都是一开车门就被人打晕了。他比杜野稍快了一步,跨出了车门,倒在了外面。
看来魏乾坤带来的是一帮练家子,手法够快,自己竟然都没看清杜野和韩铮铮是怎么被人打倒的,人就不见了。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况黄柏使的还不是菜刀,而是杀伤力极大的现代化强兵器。
“赶紧过来,赶紧过来,商量商量怎么办?”
看韩铮铮和杜野仍然哼哼呀呀地揉着后脖颈,蒋志威一边向黄柏旁边走,一边向他俩招手。
几步跨到黄柏身边,蒋志威把手枪和冲锋枪放到一旁,晃了晃他肥厚的肩膀,盯着他呆呆的眼睛问:“柏子,到底咋回事儿?”
再牛逼的二代也不是天王老子,也没有生杀大权,只是有钱、有权者的儿子而已。文明社会,法治时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谁伤了人命,都关着天呢!谁都知道,就算再有钱有势,当街持枪杀人,政府也不可能让你逍遥法外。黄柏咧着大嘴岔,动了动眼珠,带着一丝哭腔:“他大爷的,三台猛禽迎面把路堵死了,从车斗里跳出来一帮子人,我一看架势不对,直接从坐垫底下把微冲拽出来了,奔我车门来那孙子一看我拿着枪,撒丫子就跑,都怪我今晚抽大了,下车都没听清对面的人说啥,扬手就给了他们半梭子,打倒倆。剩下那帮孙子都尥了!然后你丫就来了。”
黄柏说完目光祈求地望着印象中一向沉稳的蒋志威。
“人都死啦!”蒋志威皱着眉头喊了一句。
“找……找我爹呗!”黄柏这时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嚣张,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六神无主。
“到底什么情况啊?”
“这……”
磨蹭半天才相继赶到的杜野和韩铮铮,看着猛禽车前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大惊失色,哆嗦着问。
蒋志威正待回答,远处早已静下来的卡车和车队方向忽然又乱了起来,喧哗吵闹声响成一片……
作者 田阿瞒 说:泱泱大国的崛起,衍生里一批富二代、官二代,当财富像代谢物一样成为负累时,我们孱弱的心智能够甄别蜜汁深处的鹤顶红吗?
生生死死,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身处卑微才能看到真相,经历过了,才能在浮躁中构筑内蕴绝妙的天平。愿本部小说为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贵们架起一道长虹,莫使千百年所积善业,在今世流为俗品。
第三十章 再补两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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