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个间隙,蒋志威仔细打量她。发型没变,还是那束干净利落的及肩马尾,淡淡的发香隔桌依然能够闻到,是那种百闻不厌的小女生味道。鹅蛋型的美人脸线条比例十分的均匀,弯眉和眼睛生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长睫毛更能衬托出眸子光亮的灵动,鼻梁、鼻尖、人中、唇珠,锥型又圆润的下巴都是严格按照男人所能想象的样子生长的,任何人都会忍不住侧目观瞧。失态已经不重要了,欣赏这样一张纯净娇美的脸,难道还非要虚情假意去掩饰吗?
蒋志威已经失去了想要掩饰一下的意识,连她白色荷叶型圆领衬衫的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脖颈上剔透的光泽自然更不会放过。
当蒋志威的目光下移到欧阳若娴稍显起伏的胸口时,她的脸已经微红了,很礼貌地说:“我点完了,蒋公子请您点餐。”
“哦,谢谢。”
蒋志威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接过菜单开始点餐。他不禁有些茫然,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觉得她身上有种无法抗拒的磁力,只要看着她,就会将思绪飘远,竟然连她点了什么餐都没听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可怕的预兆……
就着仍然有些慌乱的心跳,蒋志威胡乱地点了一气:神户牛排、鱼子、海胆、香槟油醋贝隆生蚝,清蒸蓝龙虾,焗烤扇贝……
他还在点,欧阳若娴突然轻声说道:“蒋公子,太多了,吃的完吗?”
“噢!不好意思,这儿的菜我都想尝一尝,下次约您好知道点哪个好吃。呵呵……”
蒋志威急中生智,险些被她看出挥霍浪费的二代品质。
“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只点这些好吗?其实这些也是吃不完的,但是不要紧,埋单后我会打包,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呵呵。”
“不,这样不好!蒋公子,您捐助给我们的钱已经够多了,我和孩子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您……您知道,孩子们从不奢求这些,他们很懂得知足,吃饱就行。而且还要努力学习本领,将来好有能力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一番话把蒋志威说得理屈词穷,他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一下,说道:“好!听您的,就这样吧!”
但在侍者准备转身时,他还是忍不住点了一瓶狄康宝白葡萄酒和一瓶巴黎之花香槟。
见他点酒,欧阳若娴皱了皱眉,语气十分的松软,“蒋公子,我们都开车,喝酒不合适吧?”
“噢,小抿几口,交警测不到的,也不会有麻烦。”
“这样不好,我们吃些东西,聊聊天就会很开心的!”
“好,听您的,不喝了。您把酒也带回去,让孩子们尝尝。”
“呵呵,谢谢您,孩子们平时不喝酒的,只在节日或生日聚餐时喝些果酒。我只能带回去给老师们喝了,呵呵……”
银铃般的浅笑使欧阳若娴显得更加真实自然。从开始到现在,蒋志威很努力地释放自己的敏锐,他想在这个外表脱俗的女子身上捕捉到世俗的东西,以此来证明她也是跟自己经历过的女人没有区别,好客观地给自己被煽动起来的情感一个负责任的答案。他怕希望越高,失望越大,以免最后发现自己拿着残花当圣柳而倍受打击。
可是,他捕捉到的都是欧阳若娴丝毫不加修饰的真实与自然,没有发现一丁点的虚伪和做作。仿佛她是绝缘的,其他女孩儿身上那种被现实和利欲根深蒂固了的虚荣和伪饰丝毫近不了她的身,稍一靠近,就犹如雪花落在了通红的熔炉上,还未完全贴近,就化作了精细的泡沫……
不一会儿,非常正宗的西餐被侍者一盘一盘地摆在了雪白的桌布上。这时,蒋志威才发现,欧阳若娴除了主菜牛排之外,只点了一份鱼片和黑松菇。他关切地问:“您吃得这么少?”
“呵呵,不少呀!这已经很多了。”
她那口给蒋志威留下深刻印象的小白牙又在浅笑中露了出来,干净得令人心痒。蒋志威摇晃着水晶杯中的柠檬水,微笑着举杯,“欧阳小姐,今天您能赴约,我非常感谢!来,为我们的相识干一杯。”
“呵呵,蒋公子,干杯。”
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角落里用餐的几对男女脸上都弥漫着笑容,或眉目传情,或轻声私语,犹如竹浆轻轻划开湖面……
喝完柠檬水,两个人相视一笑,优雅地拿起刀叉开始吃东西。这对男女似乎都在极力珍惜着这个和谐的画面,每一下切割都那么的恬淡而有节奏。咀嚼时更是注重动作,每一次咬合,年轻的腮部肌肉都蠕动着悠然的韵律……
虽然是吃西餐,但这对青春男女都刻意地遵循着中国人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只是在目光遭遇时相视一笑,继而含蓄地咀嚼……
吃的差不多了,蒋志威用柠檬水漱了一下口,正踌躇着如何寻找话题,欧阳若娴却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抹了抹嘴,率先开口,“蒋公子,看起来我应该比您年长几岁,所以,有些话我就先说了,可以吗?”
欧阳若娴说完,眼里放射着清凌凌的光芒,微笑着望向蒋志威,长长的睫毛煽动了两下。
“当然可以,欧阳小姐请讲。”蒋志威很绅士地做出洗耳恭听状。
“嗯……是这样,那晚在会馆募捐时,您慷慨解囊,捐助的善款折合人民币有三十万之多,占了整场募捐总数的三分之一。本来我们基金会有规定,最多接受个人捐款一万元,是不能轻易收受个人大宗善款的。就算当时场合特殊,不好将善款当即返还给您,但事后我们也会返还的。不过,我叔叔欧阳文水先生却特意对我说了一番话……”
说到这儿,欧阳若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等待蒋志威发问。
蒋志威懂得她的心思,特别感兴趣地问:“噢?欧阳先生怎么说?”
“叔叔说您是会所的钻石卡会员,经常去他那里捧场,他对您的品行非常的了解。说您是位心地善良的富家公子,而且极具慧根,与那些纨绔的富家子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让我不必急着将多捐的善款还给您,而要结识您,与您做朋友。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最好能够引导您开掘慧根,校正人生方向,做一个更有价值的人,开拓无边善业。”
欧阳若娴说完,目光坚定地望着蒋志威的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芒。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倘若蒋志威像那些二代们一样桀骜不驯、自以为是、飞扬跋扈,她不但不敢与其交往,反而避之不及。
她的这番话大部分在蒋志威的意料之中。但是,与此同时,一丝失落感也袭上蒋志威的心头,心中暗讨:难道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与自己交往只是为了引导自己信佛?带着这个疑问,蒋志威声音稍显低沉地问:“那……那么,您送我平安符又留下联系方式,只是……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吗?”
问完,他的眼神十分期待地盯着欧阳若娴的眼眸,转而又下移到她的嘴唇,生怕那张线条好看的嘴巴里吐着自己不想听的话来。
“呵呵……叔叔说得没错,我也看的出来,您确实是一位善良又极具慧根的人。我不会说违心的话,虽然我大您几岁,但我们都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年轻人,郎才女貌对我们来说,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果真的彼此欣赏,想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无可厚非。不瞒您说,虽然我淡薄名利,不过,能遇到您这样优秀的男子我也很开心。送您那个平安符,也是我衷心祝福您平安幸福的见证。但是,男欢女爱再吸引人,最终也是一片浮云,时间久了,必然会随风而散。真正能够经久不衰的,还是您为这个世界、为这次千百世修来的人生之旅做过了什么?积下了多少善业?这才是第一位的。至于能否与心仪的人相守一段幸福甜蜜的岁月,那就要看缘分了。比如,我们能够相识,此时此刻能够在一起交谈,这都是缘分。您说呢?呵呵……”
蒋志威灵秀万千,他当然能听懂欧阳若娴的言语里潜隐着对自己的倾慕,心中莫名地划过一丝暖流。但是,面对她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真的不愿再使出一贯的泡妞手段,不想再连蒙带骗地哄女孩子开心。他不假思索地拿出了真诚,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欧阳小姐,您的意思是对我这个人感兴趣只占了一少部分,想用您的修为引导我才是您的初衷对吗?”
“对!蒋少爷,我不会对您说谎,如果您也能参悟到度一个人比喜欢他更有意义万千倍时,您就会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但是……但是,我不得不说,一直以来,您是我觉得很有好感的一个人,也……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耶!”
必然还是年轻,蒋志威忽略了环境所在,被欧阳若娴的一句话说激动了。“耶”了一声后,险些没跳起来,弄得几桌食客和服务生都惊诧地追望过来。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带着几分调皮向众人致歉。
由于羞涩,脸色有些泛红的欧阳若娴微笑着用眼神安慰了一下蒋志威。然后正了正色,平静地说:“蒋公子,我觉得自己的表达是准确的,意思不会夸大也不会缩小。我只是第一次对异性有了好感,但不代表我会盲目地去喜欢,或者爱。我们之间如何发展,还是那句话,一切随缘。如果您确实像我期望的那样,是一位善良、正直、有爱心的人,那么,您将广积善业,功德无量,自然也会更加令我倾慕。但是,如果您不是我所期望的人,那么,我们只能停留在认识的位置。因为我参悟到了人生的真谛,所以,我不会向着恶业渐深的地方迈进。”
蒋志威定定地盯着欧阳若娴的眼睛,想从她这双明亮的心灵之窗看到她的内心世界。在花花草草的漩涡里,蒋志威经历的太多了,因为财富和权利都是催情剂,同时也是催生人们不择手段去掠取的毒饵,女孩们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从富豪们身上捞实惠,可谓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用尽各种伎俩迷惑他们,欺骗他们,让他们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花招,真是天天都上当,当当不一样。当今社会,能够花样百出地伪饰个淑女、扮个矜持的女孩儿比比皆是,已经没有谁不在行了。谁敢保证面前这位清纯有加的贤良淑女不是刻意装扮出来的?没准儿人家更是科班出身,要钓大鱼呢!
天赋聪颖再加上阅历丰富,让蒋志威以超越他实际年龄很多的视角去看待问题,自然而然地在目光中加入了些许审视的光芒。要想对一个人下准定义,是需要时间和实践的。想到这儿,他做出聆听的样子,饶有兴致地问:“欧阳小姐,以您叔叔欧阳先生的实力,想来您的家境也不错。我很感兴趣的是,您为什么终止学业,一心扑到慈善救助事业上来呢?”
欧阳若娴静静地看着蒋志威,眼神中流淌的全是真诚与坦荡。看了一会儿,她扬了一下好看的下巴,毫无杂质地笑了笑,“怎么说呢!用醍醐灌顶这个词比较贴切。当一个人的生活突然遭遇巨变,他会一下子成熟好多。如果不曾经历巨变,人也会在岁月的更迭中看透一些道理,明白一些东西。用佛语来讲,就是顿悟或渐悟。”
说到这儿,欧阳若娴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的落寞,她轻动芊巧的手指,捏住高脚杯,浅浅地呡了一口柠檬水,一缕悲伤浮上了唇角。
“噢?欧阳小姐,您的家庭发生过什么不幸吗?”蒋志威明知故问。
“嗯……是的。三年前,我的父母双双在地震中离世,疼我、爱我、和我所依靠的至亲毫无征兆地就没了。我的家庭只一秒钟时间,就从温馨幸福变成了孤寂冷清。当时我悲痛欲绝,险些疯掉。是叔叔的耐心开导和守护,从痛苦中挽救了我,让我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并不是自己的主人,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拼命想留住的东西,也许下一秒就会突然失去。坚决不想要的东西,却连招呼都不打,就一直强加于你。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生,也决定不了自己的死,甚至都决定不了下一步要去哪里。一切在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数,所以,我们只是在懵懂中按照早已设定好的剧情去表演而已。而且,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结局……”
说道这儿,欧阳若娴停顿了一下,平和而专注地看着蒋志威的眼睛。
“哦!原来是这样啊……呵呵……”蒋志威拿出如释重负的姿态,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看他的状态,欧阳若娴更加断定蒋志威所谓的信佛是心口不一的,于是平静地说:“信仰缺失,道德就会沦丧,神也好,佛也罢,虽然我们都没用肉眼真切地见过,但是,智者肯定会相信某个空间有非物质化的力量存在。它主宰着万物生灵,让一切有因有果。”
十分淡定地说完这句话,欧阳若娴的眼神更加平和,似乎蒋志威认同也好,反驳也罢,都不要紧,她坚定自己说得是真理。
“呵呵……”蒋志威笑了几声,然后以洞晓一切的姿态坐正身体,畅然自得地说:“我的父母都信佛,见庙烧香,见佛下跪,经常组织圈子里的佛友去野外放生,每年捐出的善款都上千万。经书不离手,逢初一、十五也吃斋。但是,我明白他们这些有钱人信佛都是有原因的,所谓人人都有黑历史,首先,他们怕自己起家时心狠手辣,作孽太多,怕遭报应,赎罪买平安。其次,他们是为保住家业而求神拜佛,以此来坚定自己的信心而已,有钱人都这样。呵呵……”
欧阳若娴平静地看着蒋志威,对他有些玩世不恭的轻慢态度,并未表现出反感,而是诚挚地说:“蒋公子,您是十分聪慧的人,相信您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不管信佛行善的富人出于何种目的,他们终归都是有所敬畏的。正常来讲,人们在顺风顺水、能够安居乐业的情况下,大多会忽略神佛的存在,只有到了大难临头,或者生死存亡之际,才会相信神佛的力量,祈求神佛的保佑。那么,富人已经衣食无忧了,为什么还要信奉神灵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在成功的路上都经历过痛苦和灾难,也亲眼目睹了这个世界的无常,所以,他们知道自己的成败和存亡都不是自己可以主宰的,一切自有天命和定数。于是,在弄明白这一切之后,智慧的富人们都会有所敬畏。他们会在能力之内虔诚地多行善业,以此为自己和亲人祈福积德。归根结底,这些有造化的人都懂得这样一个道理:人是具有善恶两性的复杂结合体,在外力条件下,人性太容易逆转,是靠不住的。为了让理性战胜野蛮,人们需要信仰。因为信仰是构成和谐幸福的重要因素,同时,也能够使人们理性地应对不幸和灾难,促成整个人类群体完美的世界观。”
“照这么说,您是因为家庭的巨变而顿悟了?”蒋志威探着身子问。
“对。主宰世界的神总是用突然拿走你的幸福来显示它的力量。”
见她说得如此认真,蒋志威也有些受感染,但他骨子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连现实生活中看得见、摸得着的
第二十七章 隐凤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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