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把手中的铜钱装了起来,走出了文华殿。
天色已经擦黑,黄昏挂在西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万历摇了摇头,回到了乾清宫。
刚刚回去不久,张宏和田义带着几个人,把今天司礼监处理的奏疏带到了万历这里。
奏疏的数量不少,很多,装满了好几个筐子。
奏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等候着万历的处理。
张宏比冯保要实诚很多,司礼监的奏疏,都会让万历过目。
“皇爷,这是今天的奏疏!”
张宏放好奏疏,站在一旁,说道。
“朕知道了!”万历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万历坐下,张宏从怀中取出一张写着人名的纸,交给了万历。
“皇爷,这是老奴挑出来的人选,都是忠诚可靠的!”张宏说道。
万历从张宏手中接过名单,看了起来。
第一个名字,就引起了万历的注意。
司礼监内书房堂掌司陈矩。
这人在历史上也算是有些名声,万历二十六年,以司礼监秉笔太监掌管东厂,权势显赫。
此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古板,固执,处事稳妥,与田义关系较好。对万历也极为忠诚,万历三十四年,云南矿变,在平复此案中,此人出力甚大。
但是,此人极度看重祖宗法度,以至于有时候有些固执。
此时的他,是司礼监内书房堂掌司,这个官职说白了就是教书先生,内书房是小宦官学习知识的地方,陈矩就是教书先生。
“陈矩这人虽然有些犟,但能力也是有的,倒是可以!”万历想道。
又看了看剩下的那些人,有些人还是比较陌生的,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但是张宏这人做事可靠,不需要太过担心。
“张伴伴做事,朕非常放心,就按照张伴伴的来做吧!”万历看向张宏。
张宏接下了万历的命令。
张宏做事,有些古板,现在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手中的权力很大,可很多事,他仍然还要禀报万历,让万历定夺。
这对万历来说,当然再好不过。
张宏退出了书房,万历看起了送来的奏疏。
一封抚宁侯朱冈的奏疏,映入眼帘。
这是一封弹劾王崇古的奏疏,说王崇古到了五军营之后,不分青红皂白,清退了很多兵丁,致使兵丁减员严重,使得京营日常操练停止,事务停摆,同时激起了很多士兵的怨恨。
整封奏疏,全是对王崇古的怨恨,但实质性的证据,一个都没,全都是一些流于表面的东西。
看着奏疏上的内容,万历就想笑。
是王崇古的清退让京营减员严重吗?
不用想,王崇古的动作,影响到了抚宁侯他们的利益。
王崇古到任那天,抚宁侯等一帮子勋贵设了宴席,宴请王崇古。
本质上,就是想试探试探王崇古,以及看能不能拉王崇古下水。
王崇古可不惯着他们,直接表明了态度,也没吃饭,便离开了。
宴席不欢而散,这些勋贵们对王崇古起了警惕心。
王崇古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再次核实五军营士兵点卯情况,对那些未能及时点卯的兵丁进行清退处理,这一下子,一大帮子士兵被王崇古清退。
其实,清退的那些士兵当中,有相当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花名册上的空饷,只在花名册上有個名字,压根没这个人。
这也是王崇古的一个小手段。
京营之烂,众所周知,人人都知道吃空饷严重,在册兵丁十不及三,王崇古自然知道。
如果是其他人治理京营,刚上来的第一步,大概率就是清查兵丁数量,查明吃空饷情况,然后对其进行处理。
这个流程不能算错,但绝对不对。
吃空饷,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整个朝廷都知道,但唯独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
拿到明面上,就相当于把吸粪车给炸了,引起的波澜很难控制。
治大事,应从小事入手,一步一步的来。
于是王崇古改换思路,以未能及时点卯为由,对未能点卯之人进行清退处理。
清退的人,自然是没来的人,没来的人,大多都是吃空饷的人。
这样一来,吃空饷就有了解决办法。
换个不痛不痒的罪名来处理,是当下的最优解。
既没有把事情捅破,也能把问题解决。
即便如此,依旧引起了勋贵们的不满,只是这不满没有多么强烈,上疏弹劾王崇古的勋贵,目前也就抚宁侯朱冈一个。
万历揉着自己的额头,考虑这事。
太阳彻底的落下了地平线,万历打算对弹劾王崇古的奏疏,进行漂没处理。
漂没,就是留中不发。
就是当做没看到。
反正现在万历名义上尚未亲政,看不到实在正常,谁也挑不出理来。
再说了,王崇古后面还有张居正呢,不着急。
京营是重中之重,一口吃不成胖子,要有长久战斗的打算。
时间来到了后半夜,那些奏疏终于被万历看完了。
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有内阁在前面顶着,让万历亲自下场处理的事情不多。
万历打了一个哈欠,站了起来。
这皇帝,还真不好当啊,确实累啊。
稍作收拾,万历回寝宫睡觉。
长夜漫漫,有些人却睡不着觉。
王羽村的家中多了几个不速之客,堂屋的主位上,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端坐着,年轻人旁边站着四个壮汉。
王羽村小心翼翼的站在面前,语气颤抖的问道:“公公,可是厂公有什么指示?!”
“指示嘛,不着急。不过,你要明白,如果不是厂公,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的命是厂公给的,你要知道这些。”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叫贺山,是张诚的心腹,是张诚从内官监调来的。
张诚很明白万历现在要什么,虽然万历没有明说,可种种表现,被他分析的很清楚。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王羽村连连回话。
“那就好。今天来,只有一件事。海瑞已经入京,他很快就会审理冯保作乱之事。海瑞是个耿直性子,我希望你不要胡言乱语,别把事情搞复杂。
跟着厂公,以后有你的荣华富贵。若是不跟紧点,那可就不好说了。”贺山威胁道。
“下官明白,明白!”王羽村急忙回话。
这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