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出了得月楼的拱门,这才对着杨花生气的说道,“瞧见了不曾?真真是立下了大功劳,咱们那位爷可是亲自来慰问了,又问樱桃得了没有,又要她好生休息着,可见这心儿,都飘这里头了!”
杨枝虽然是生气,但是说的很轻,生怕被别人听了过去,饶是如此,杨花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住杨枝捂住她的嘴巴,“我的大小姐,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还怕外头的人不知道呢?这原本只是三分的事儿,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有了十成十了!”
于是又拉着杨枝在边上好生说道,“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没坏心,可你在大爷那里当差,可还是要谨慎些,大爷如今得了官儿,太太是高兴的一天不知道念佛多少次,凡事都大爷怎么说,太太一准同意的,绝没有驳回的理儿,太太叮嘱你的事儿,悄悄的做就是了,怎么还这样的声张?大爷是个要面子的,可不能乱讲话,得罪了,得罪了大爷,到时候太太一个不好,要算账的还是你!”
杨枝也惊觉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一些不对,幸好杨花规劝了几句,把自己惊醒,“很是,你说的对,这可不能招摇,”几个人都是家里头伺候的,知道不管是自己这薛家,还是外头,都听说过一些不算是好事儿的消息,有些事儿主子们默默的做,算不得什么,可若是地下的奴才乱嚼舌头根子,乱棍打死的,可就不是办出脏事儿的主子们,而是可怜的下人们了。“我该瞧瞧的办。”
“所以你晚上要伺候好了,”杨花又取笑道,“大爷把心都栓在你身上,就不会去惦记别的人了。”
杨枝打了杨花一下,随即跑开,杨花连忙追上去,“好你个浪蹄子!我好心帮着你办好差事,你倒是来打我了,可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算的是哪门子好人,”杨枝笑骂道,“天天说着这些不找边际的疯话,你若是这么想当姨娘,我明个回了太太,让你来大爷房里头如何?我伺候着您!”
两个人笑骂了一阵子,杨枝见到薛蟠不在梅姨娘这里,倒是放了心,于是回到了薛蟠的院子里,没想到薛蟠倒是早就在了,见到杨枝,不由得跺脚,“这是去哪里野了?整日里头不着家,赶紧着,给我换衣服,外头来客了!”
杨枝撅着嘴给薛蟠换了见客的衣服,把薛蟠送到了前头,又问婆子,“什么客人来了?”
“好像是金陵府的同知老爷,”婆子说道,“还是刚才臻儿找过来的,说是你吩咐的,要赶紧通传。”
好么,这就是自己打了自己嘴巴,杨枝把檐下的画眉、鹩哥喂了水,又丢了几颗粮食,见到日头不早了,就坐在廊下,把上次薛王氏吩咐的茶盖又绣了几针,厨房的人过来问:“大爷的午饭摆在那里?”
“这会子还不知道呢,”杨枝说道,“外头留客的话,自然就不在家里头吃了。”
“若是外头留客,”厨房来的人笑道,“那就不归咱们管了,横竖有外头大厨房的事儿。”
“今个有什么新鲜的菜?”杨枝放下了针线活,让来禀告的婆子也在廊下坐下,“大爷可是挑剔的很。”
“有最好的菜,和太太姑娘那里是一样的,”厨房的婆子笑道,“今个大家伙都得了大爷的赏,怎么敢不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若是还不知道大爷的好,如今可是人伦混账都不算了。”
婆子倒是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原本想着外头的小人作恶,咱们家不成了,这些地下的奴才,太太怕是要给恩典都放出去的,可这出去没有了营生,大家伙可是慌得不知道如何了,幸好大爷真真是厉害,这么一下子,就把咱们自己个的东西又拿回来了,大家伙真是高兴极了,原本这有些担忧的心思,可就放下了。”
杨枝笑道,“可是呢,接下去的日子可就好了,你仔细伺候大爷的饮食,得了大爷的赏,这事儿,日后还有呢。”
两个人说了一会的话,不一会,耳报神臻儿来报:“同知老爷走了,大爷预备着要回来了。”
“那就赶紧着把饭摆这里头吧,”杨枝对着那婆子说道,她又把自己的针线活塞到了角落里,到了屋里头,拿了一个青花西番莲纹岁寒三友的盖碗出来,用热水冲了冲,又倒了茶叶进去,用七分烫的水斟了一碗茶,盖上盖子,又把里间的桌子整了整,薛蟠就抬脚进来了,“杨枝,给我倒茶!这么一会子在外头,可真是渴死了。”
杨枝把盖碗递给了薛蟠,“茶好了,请大爷喝吧。”
薛蟠拿起盖子喝了一口,茶味颇淡,“恩?这是什么茶?”
“是瓜片,”杨枝说道,“预备着吃饭,就不喝浓茶了,厨房来问了,我说把饭摆在这里就是了,一会就好。”
薛蟠放下盖碗,得意洋洋的看着杨枝,这屋里头有了个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和以前在外书房让臻儿伺候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杨枝当差倒也是细心,“我说杨枝,你今年几岁了?”
“怎么着,大爷预备给我贺寿呢?”杨枝把椅子搬了搬,头也不抬的说道,“我这小人物,可担不起这寿诞。”
“这无非就是问一问你罢了,”薛蟠笑道,“你来伺候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家里头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今年几岁,姓什么,这些若是都不知道,那不是委屈了你?”
“没什么委屈的,伺候主子嘛,”饶是杨枝如此说,到底话还是柔和了一些,这么一问一答,杨枝的本姓是甘,家里头还有一个哥哥,娘老子都是薛家的家生子,如今在丹阳管着几间铺子并几亩田地,哥哥在薛家的店铺里头当伙计,“都还不算差,”薛蟠点点头,“只是到底分隔几地,素日里头见面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