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山上,冲天的烟尘,坍塌的庙宇,弥漫的血雾……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众人,此刻山上正发生着一场大战,见血见命,凶险异常。
“卢望生!”
陈王度面色骤变,下意识地吼道。
玄天馆的选拔考核,这山中竟然有高手潜伏,针对浴皇,行杀伐之举。
如此悖逆且让人震惊的举动,纵观龙渊府百年历史,也是前所未有。
这是在挑战朝廷的威严,挑战法度的底线,挑战玄天馆的权威……
“这……这怎么会……”
卢望生彻底懵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玄天馆考核之地,居然有人藏在山巅破庙,行刺杀之举?
这踏马杀谁?谁能想到浴皇竟然能够登顶?
那个杀手又是如何断定一定能够在山巅进行截杀?
无数的疑问在卢望生的心中泛起,彼此交织,最终千言万语仿佛汇聚成四个大字:前途无亮。
“完了……彻底完了……”卢望生眼前一黑,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国之大考,竟然发生这般恶性事件,他身为地方主事,这口锅能跑得了吗?
轰隆隆……
突然,陈王度一步踏出,恐怖的内息直接震塌高台。
各方大老纷纷变色,既惊于九寸强者的力量,又震于山巅那弥漫的杀伐。
“快看!”
就在此时,一阵惊呼响彻,将众人的视线拉向山巅,就连陈王度都下意识停驻脚步。
弥漫的烟尘中,那道渺小的身影爆发出恐怖的气息,如流星破空,成摧枯拉朽之势,不仅撞碎了庙宇,无匹的力量直接将那血雾中的人影碎裂。
“我的妈啊……那人被直接打爆了……是浴皇还是……”
有人惊呼,瞪大了眼睛,颤动的面皮透着深深的惊恐。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九牛二虎都不足以相提并论,身如铁山考岳,横退而来,简直百无禁忌。
庙宇的砖石之固,人体的血肉之活也挡不住那横冲直撞的力量。
山腰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山巅发生的异变,想要知道被杀者是否浴皇。
“不是……”
陈王度感受到李末若有似无的气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不由地长长舒了口气。
紧接着,他目光微凝,看向山巅,心中再度掀起了滔天波澜。
这一次的变故,李末再度颠覆了他的认知。
无视黑剑古碑剑意,绝杀暗中袭扰者……尤其是眼下这爆发出来的力量,开山之势,破岳之威,那睥睨山河的霸道拳劲,让陈王度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恍忽中,他甚至感觉到李末周身的气象似乎大鸟横绝,俯瞰江山河岳,那种傲然天下十方的精气神彻底灌注到了这一手拳法之中。
在陈王度的眼中,李末的这一拳既暴力霸道,又极美至上,堪称暴力美学。
“这小子果然不是常人……罗浮山的传承之中还有此等拳法?”陈王度喃喃轻语。
说实话,李末展现出来的拳势让他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灵光乍现,涌于脑海,遭遇许久的瓶颈似有了松动的迹象。
砰……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巨响惊起,回荡山野之中,将陈王度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王度下意识抬头望去,只一眼,他的神情便豁然凝固。
李末的身形犹如战车横退,惯性如弹弓激射,巨大的冲击竟然直接将黑剑古碑给……撞碎了。
顿时,那滚滚浓烈的剑意似洪水决堤,勐地爆发,几乎辐射整座铸剑山。
狂风呼啸,压得苍林低头。
山腰处,哀嚎遍野,首当其冲的便是盘踞主道方向的捉妖师,受到的冲击最为勐烈,几乎全军覆没,统统昏死过去。
至于两旁的捉妖师虽然人数不多,却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我的妈啊……他……他把黑剑古碑给撞碎了!?”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偌大的铸剑山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卢望生的心头都在发颤,脸上已经不知该做出何等表情。
黑剑古碑,这可是国家级文物遗址。
为了申请这个招牌,他不知动用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
有了这重身份,每年凭借这尊古碑,卢望生可是能够跟朝廷申请一大笔经费作为保护和运营之用。
除此之外,向各大门阀势力开放古碑,贩卖名额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里面的油水统统都进了府衙……不,是他个人的腰包。
如今,这颗摇钱树竟然被人给拔了……
“作孽啊……这踏马是做了什么孽啊。”卢望生的内心在嘶吼,在呐喊。
真是灾从天降,祸不单行。
“这踏马就是个煞星。”卢望生看着山顶伫立的身姿,咬牙切齿。
“考核终止,给我将这座山给封了,连只鸟都不许飞出去。”
就在此时,陈王度一声令下,三千府兵雷厉风行,便开始直接搜山。
玄天馆考核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终于让这位特使大人动了震怒。
刚刚,如果在山上,李末真的被杀,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和心血便统统白费,此次的考核也将沦为笑柄,被上面当做反面典型。
恐怕日后小报上每当提及加强安全意识,都要拿他做例子。
这样的后果便是直接断送他的前程,子孙后代能不能报考朝廷官员,进入玄天馆都是未知之数。
那幕后之人哪里是在杀李末,简直就是在刨他家的祖坟。
“卢府主,这件事我需要一个交代。”
陈王度冰冷的声音让卢望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混迹官场多年,他深知其中的门道,成绩属于大家,功劳属于领导,黑锅属于自己。
不会被黑锅的下属不是好下属,唯有如此,他日后才有再度崛起的可能,否则的话,这辈子也就混到头了。
陈王度所谓的交代,意思很明显,这口锅你来背吧。
作为龙渊府的府主,如果连背黑锅的能力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坐上这个位子。
“特使大人,我明白……这件事我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卢望生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退走。
黑锅虽然要背,可是真相也要去查,漂亮的报告是日后摘锅子的通行证。
只要这次玄天馆考核能够顺顺当当地结束,挑选出一两个真正的人才。
卢望生的位子依旧能够坐得安稳,凭借这次选拔的功,以及背锅的过……困顿只是一时,即便被捂个两三年,还是会有被提拔重要的一天。
毕竟,会办事的人不少,可是既会办事又会背锅的人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这样的下属,试问哪个领导用得不舒心,放心,贴心?
铸剑山巅,弥漫的烟尘渐渐散去,霍七姑到处都是……
开山手的威力确实恐怖,尤其是配合李末的内息,一旦出手,骨头分崩离析,筋膜全部震碎,比杀猪用的剔骨刀还好用。
哪怕是霍七姑这样的也挡不住李末这一拳之威。
“生命真实脆弱……残忍的老天爷啊……”李末喃喃轻语。
这次他真是大意了,如果不是觉醒了,他恐怕还真是要着了对方的道。
念及于此,李末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缠绕在手腕上的生命线还要将近三圈。
“幸好白老板送了一颗玄龟妖心给我。”李末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白老板确实是他的福星。
李末能够在半年不到的时间内,一路修炼到,多亏了白老板为他提供九炉妖心。
当然,对方的卖价也不便宜,不过都是好东西。
“考核应该结束了。”李末下意识地看了看山腰,那里已经乱做一团,还有府兵在巡山。
黑剑古碑破碎,考核也无法进行了,只是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
“下山再说吧。”
李末正准备离开,突然,他余光横扫,瞥见断裂的石碑之中,竟然藏着一缕澹澹的金光。
“什么东西?”
李末转身,走过去一瞧,一轴古卷从断裂的石碑中暴露出来,捆绑古卷的金丝银绳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起别样的异彩。
“另有乾坤啊。”李末眼睛一亮,轻轻一捏,便将残余的石碑捏碎,将那轴古卷取了出来。
“后世若有修行者,你有三分修持,我有七分感应,你有十分修持,我便随时照临。”
古卷的背侧镌写着一行小自,古拙如篆,只能依稀辨认。
“黑剑留下的?”
李末若有所思,解开金丝银绳,将古卷缓缓打开,紧接着,三个鲜红的大字映入眼帘。
“九命法!?”
“这是黑剑留下的九命法……”
李末猜测,粗略地扫了一眼,这篇九命法与他获得的有些出入,前面倒是基本相同,可是这轴古卷里面提到了,并且还有解脱之法。
“生死玄关,法剑兵解。”
李末看着这上面的八个字,露出深思之色。
“难不成还真要锻造法剑?”李末翻了翻,古卷之中却没有记载法剑锻造的方法。
“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李末收好古卷,身形纵起,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山野茂林之中。
……
这一天,龙渊府显得极不平静。
一场暴风雨突如其来。
霍七姑虽然碎成了一滩又一滩,可是凭借衣饰和残留的蛛丝马迹,很快便被确定了身份。
藏身庙宇,应该是等待考核结束,众人登山祭碑之时再行刺杀。
她的目标或许不是浴皇,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遇见了浴皇,还真是倒霉。
各方的线索不断汇聚,结论也渐渐清晰。
卢望生大为震怒,玄天馆考核的地方,竟然让一位六寸高手藏匿山中,躲在庙宇之中还没有被发现?
六寸之境,对于那些参加考核的捉妖师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如果对方真的发了疯,那便是一场屠杀。
“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凡是跟绝剑道有关的统统给我摘干净了。”
卢望生咬牙切齿,动了真怒。
“通知各大门阀,我只给他们半天时间,屁股不干净的自己去洗……半天之后,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认。”
卢望生虽是盛怒之下,可是理智还在。
绝剑道在龙渊府存在了这么多年,谁能保证跟各大世家之间没有牵扯?
这要是真动起来,诛连太广,他也不好收场。
提前打好招呼,半天的时间,足以让那些门阀收拾干净,如果收拾不干净,死了也是活该。
】
“切割……只要是跟绝剑道有关的生意统统切割……尤其是南面来的那批货,全都烧了……”
龙渊府,林家。
一条条指令从林霜童的这里发了出去。
“烧了?主母,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旁边,一名管事心疼道。
“蠢货,都什么时候了?”林霜童面若冰霜,沉声喝道。
“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乱子?损失再大也要切割的干干净净……就算把银子往河里扔我也认了。”
林霜童咬牙切齿,绝剑道在龙渊府发展了这么多年,生意,人脉……盘根错节,不仅仅是林家,几乎各大门阀都与之有交往。
卢望生已算是厚道,不想让龙渊府大乱,所以才提前过来打招呼。
当然,那些没打招呼的家族门阀可就倒了大霉,只怪他们平时不会做人。
“我料定这次会有一场大清洗,不知道多少人会受到牵连啊。”林霜童感叹。
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治安事件,哪怕妖鬼闹事也有所不及。
说句不好听的,扰乱国家大试,暗杀玄天馆弟子……跟造反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霜童也没有想到绝剑道的霍七姑居然如此疯狂,敢在玄天馆考核中出手杀人。
此刻,林霜童仿佛已经看到一场风波正在席卷龙渊府,血流成河,人头滚滚啊。
这时候,如果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气魄,别说是那么点生意,只怕家族从此式微。
“我……我明白了。”那名管事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这个蠢货……遇见浴皇,算你倒霉。”林霜童轻叹。
……
夜深了。
玄天馆的府兵还在龙渊府内游走,气势汹汹,名单上的人不知拿了多少,还有多少。
江海别院,清幽的假山上,凉亭内的石桌摆满了酒菜。
陈王度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灯火通明,不知今夜有多少人头落地。
“你来了。”
突然,陈王度眉头轻耸,回头轻语。
“我来要个说法。”李末乘着月光,步入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