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观潮侧目看向正堂左墙,一扇兽雕门朝两侧洞口,从里面走出很多陌生面孔。
胡子拉茬的匪寨喽啰、佝偻腰背的老匪头、穿着马褂汗衫的蛮横胡子、贼眉鼠眼的江湖逃犯、浑身蓝皮的乖戾军痞……林林总总不下五十人,什么样的歪瓜裂枣都能瞅见。
有道是相由心生,这些土匪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个个端的是凶神恶煞之像,看着都不像是善茬儿。
他们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儿打量着岳观潮一行人,交头接耳嘀咕道:
“他们是谁?”
“不认识,也不像是咱们的人,是个生秧子。”
“甭管了,有活人咱们就饿不着了,俺听俺爷爷说,两脚羊的滋味儿,那可是吃了难忘,保准儿你吃了还想吃。”
“要我说,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就做成包子,那个老家伙一看就老得剩骨头了,烤了最好。”
“你们别太得意,万一这些人是邪神派来的,咱们吃了他们,不知道又要死多少弟兄。”
“哎,一千人只剩下不到五十,死不起喽,死不起喽!”
听见这话,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老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光知道土匪蛮横狠毒,今天他们算是碰见活的了,按理说杀人求财倒也理解,想把他们吃了,这多多少少有点毛骨悚然。
乌图满老汉不等土匪们行动,先带着小龙小武阿牛阿虎举起猎枪,虎视眈眈盯着这些土匪。
一旦他们有所动静,就准备先下手为强。
“这老东西还挺有脾气,敢对着你匪爷耍枪杆子,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来啊,弟兄们,咱也拿枪杆子放放亮子。”
土匪们哪会吃亏,见乌图满摆起阵势,也都摸着腰间的长枪短刀,将他们团团包围。
锃亮匕首迎着烛光,晃得人心里哇凉哇凉。
双方一对峙,谁也不肯认输,所有人眉头有如乌云蔽月,不肯轻易放松。
“咳咳”
随着一声沉重咳嗽,土匪们识趣儿让出一条道。
一个隐匿于黑暗中的魁梧人影慢慢踱步到烛光下。
待岳观潮看清此人的面容,不由得瞪大眼睛。
眼前中年人顶着国字脸,相貌算不上英俊,只能称得上端端正正,身材魁梧有力肩宽体壮。
那斑驳华发三七梳起,一双眼睛饱含沧桑,眼角扯出几缕皱纹,将狠毒老辣掩藏进眼底,举手投足间有股亦正亦邪的官匪杂气,让人猜不透他的性情如何,这反而让人不得不敬着他。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如果搁在以前,他没见过唐殿戎的画像,自然没办法把眼前的男人跟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画等号。
可宋思媛提供的照片在前,他无论如何也不得不相信——这的确是唐殿戎,哪怕二十年过去了,他的脸面也没衰老太多。
“你们啊,走镖习惯了,成天只想着喊打喊杀,有客从远方来,别那么鲁莽,各位莫见怪。”
唐殿戎朝他们拱手致礼,旋即给其他土匪一个眼神,刚才还嚣张的土匪,此刻都像哑火的炮仗,没了动静。
他的这番话,倒是打了岳观潮一个措手不及!
岳观潮还想着名震东三省的匪头子,怎么说也得凶一点,却没料到这唐殿戎面容随和、谈吐不俗,甚至可以称得上儒雅知礼。
不过,他不认为这是唐殿戎的真面目,只是不知道这个匪头子为何要伪装起性情。
不管怎么说,现在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既然唐殿戎执意伪装身份,他们也不能过早暴露,不能让这匪头子知道他们是为宝藏而来。
岳观潮稳住心神,拱手还礼:
“不妨事,我家人生了怪病,需要巫棺镇的草药,这几个都是带我们进山采药的村民,要不是这两个老人家跟我们说可以躲在这里,我们还真不知道咋办了。”
说完,阿萤打开背包,里面是她随身带的草药。
唐殿戎明显还没相信他,拿起竹篓包里的草药,在手上捏碎仔细闻嗅,看向吴月娘和钟梁生夫妇。
他们俩意识正混乱,什么都不清楚,嘴里支支吾吾说道:“他们……是好人,来采草药…避难,避难。”
两个意识混乱的人说的话,没几个会认真对待,这种疯癫状态反而替岳观潮打了掩护,看到他们俩点头默认,唐殿戎眼里的戒备渐渐消散。
这匪头子爽朗一笑:
“既然是我梁生弟兄和弟媳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你们尽管避难,我这些弟兄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危机稍解,岳观潮他们松了一口气,这些土匪占不到便宜,只能不情不愿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