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洛显之的粮食改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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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正始三年,燕大成六年,魏燕战于河东,魏军败绩,燕据河东,以望关中。”

  “魏正始三年,梁天通四年,魏梁战于伊阙,梁破关入洛,天通四年秋,梁入洛,传檄四方郡县。魏守将降燕、汉、梁,河洛一时纷乱,梁不能制。”

  “梁天通四年,汉大正五年,汉攻徐、豫,持于淮泗,尸横塞水,汉军攻愈急,梁军数败绩,九月,汉帝崩,一时哗然,汉军乃退。”

  ……

  淮泗之地,萧衍和洛显之二人巡视这片刚刚战罢的战场,萧衍脸上满是凝重。

  望着那颇显残破的土地,萧衍沉声感慨道:“汉国可真是兵精将足,三州之地,精锐到了这样的地步。”

  洛显之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从汉国建立以来,这是汉国第一次集中所有力量针对一个国家发起战争,实力果真是强劲异常,有点出乎他们预料。

  若非刘谌突然崩殂,汉国军心不稳,徐州将会迎来一场大败,好在老天站在梁国一边,萧衍很快就率军返回,汉军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退兵,毕竟皇帝死了。

  洛显之缓缓说道:“汉国如果放开手脚和燕国一战,胜负恐怕在五五之中,陛下下次绝不能再将大部军力都带走,一定要留下足够的军力守御淮泗。”

  萧衍点点头道:“不过汉国没机会了,燕国夺取了河东,实力彻底形成了碾压,我本来以为燕国会顺势进攻关中,却没想到燕国会退兵,看来是要先夺取冀州了。

  此番进攻河洛,慢了一步,未竟全功,夺取黄河以南的所有土地,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否则将万劫不复。”

  洛显之听闻萧衍的话后,却沉吟道:“陛下,前几日您说过,魏国在河东损失太过严重,甚至就连关中都有危险,慕容恪是当世名将,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快退兵?

  说明细作传回来的那个消息,蓟城给慕容恪下金令,让他退兵是真的,这说明燕国中的矛盾有些大了。

  我们的细作可以继续收买燕国中的权贵,将慕容恪害死,那时燕国定然要出事。”

  阴谋家对慕容恪的应对,堪称如出一辙,对慕容恪这种战神,在战场上打仗击败他,太费力,还是在政治上,杀死他更容易,战场上再强的大将,面对背地里的冷箭,也防不胜防。

  萧衍边走边问道:“灵秀,你说我大梁还能怎么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强?朕不想十年八年,最好两三年内就能见到成效。”

  汉国这一次的进攻,让萧衍有了一种深刻的危机,梁国的实力相比较起来,还是比汉国弱几分,日后如果要进攻汉国本土,仅仅是粮道问题就很难。

  洛显之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有。”

  萧衍陡然望向洛显之,他本来就是随意一问,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办法?

  ……

  一个国家的实力如何才算得上是强大呢?

  在这个时代,其实标准很简单,拥有更多的粮草和调动更多的人口,仅此而已。

  秦法家也就是商鞅走出来的道路,是什么办法呢?

  那就是从基层彻底掌控每一个百姓,实行耕战体系,将所有组织打散,彻底原子化百姓,将其余的所有上升通道堵死,只留下战争一条路。

  但军功爵位带有很多特权,特权给的太多,就不想拼命,这是人之常情。

  上战场的人,死者十之八九。

  能不上战场,就没人想去打仗,就算是种地也比上战场好得多。

  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会去战场上拼命,第一种是一无所有的人,第二种是有信仰的人。

  有信仰的人太少,绝大多数都是第一种。

  聪明至极的商鞅找到了军功爵位制度的补丁,那就是用繁复的律法,来剥夺这些爵位,秦人一边拿爵位,一边犯罪用军功抵消,这就维持住了军功爵位的数量。

  打仗一生,归来依旧是白身,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简直是完美的制度。

  现在已经没人会用这种制度。

  进入专制帝制后,王朝帝国变成了一个系统,任何一处的变动都会波及到全国,农民起义这种东西走上了历史舞台,几乎每一次的大事都由这些农民所发动。

  他们或许愚昧,或许有历史局限,或许不能完成历史交给他们的重担,但他们真的是旧世界的毁灭者,是砸碎旧世界锁链的人,是百姓的伟大体现,是汹涌的浪潮,是磅礴的大山。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这不是一句谦辞,而是现实,不要说什么基层官吏的罪怪不到皇帝身上,当初是皇帝选的,凭什么不怪皇帝。

  但洛显之身为一个顶级的政治家,他自然能够看到,商鞅的这一套,只不过是过于极端而已,但其本质是可用的。

  强国的本质就在于国家控制更多的资源!

  无论什么制度,控制更多的资源的那个国家就更强,能够动用更多资源的国家就会取得胜利。

  这就有两种办法了。

  其一自然是王道做法,就是按部就班的发展国家实力,让国家的人口增加,让国家的财富增加,这样国家的实力就会提高,但这种方法的时间通常都非常的长。

  萧衍说想要在两三年中就让梁国的实力变强,这个办法肯定是用不了。

  燕国那种从深山老林里面抓胡人的办法,也可以归类到这一类中,按照孟子的说法,这是典型的王道。

  君王通过实行王道,然后吸引其他国家的百姓前来。

  胡人虽然一开始不愿意到燕国,但进入燕国后,都不想走,这应该算是王道了。

  这种耗时间比较长的办法用不了,那就必须使用第二种办法了。

  实际上第二种办法,从洛有之开始,梁国就一直在实行,那就是打压世家大族。

  一个国家的人口是有限的,世家大族手中多,那掌握在国家中的就少,国家所要承担的责任更多,如果不能掌握足够的资源,那自然是不公平的。

  洛有之和洛显之一直以来都在打压世家大族,洛显之更是对世家大族重重出手,否则此番萧衍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军队去出征。

  但现在萧衍需要更多,但对世家大族的打压,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差不多了,以后只能缓缓进行,否则就会激起大片的反对,甚至会出现动乱。

  一旦出现动乱,无论谁输谁赢,那梁国作为一个整体,肯定是大败亏输的。

  这些世家大族的反抗,可不是仅仅无用文人的反抗,他们甚至会直接带着一座县城的人掀起叛乱,梁国中很可能会遍地烽烟。

  ……

  洛显之知道自己必须要进行新一轮的改制了,这一次的改制不为了解决未来的问题,而是为了让梁国朝廷的实力增强。

  皇宫中。

  洛显之将一叠厚厚的文书交给萧衍,说道:“陛下,天下财富有总数,国家想要多,那民间就会少,所谓改制,无非就是掠夺民间的财富,来充盈国库。

  这其中便是我大梁中财富比较多的群体,陛下选择一个,臣会制定政策,去掠夺他们的财富。”

  洛显之的话非常的赤裸裸,完全没有丝毫的遮掩,听的萧衍都有些怀疑人生,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什么文书,而是一条条人命。

  他忍不住问洛显之道:“灵秀,这难道不是与民争利吗?你真会支持朕?”

  萧衍对洛氏的行事法则还是知道的,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想想也知道不会干。

  洛显之淡淡道:“陛下,这不是与民争利。

  如果没有臣,想要达成陛下的目的,那就只有向百姓征税。”

  萧衍打断了洛显之的话道:“青云曾经和朕讲过,我江左本就严酷,不能向百姓加税,朕一直谨记,绝不会向百姓加税,灵秀可以放心。”

  洛显之点点头道:“臣知道陛下不会直接向百姓加税,但陛下向富户加税,最后还是向百姓加税,无论您向权贵加税,最后这些税都会加到百姓头上,这是不变的法则。

  土地就只有那么多,土地中产出的粮草就只有那么多,人口就只有那么多,能够用来使用的百姓就只有那么多。

  天下的钱是恒定的。

  陛下想要多要一些,权贵不希望自己的少,那就只能是百姓少了,这就是道理。”

  萧衍大惊道:“那如今岂不是百姓身处困顿中?”

  洛显之摇头,而后骄傲道:“陛下不必担心,所谓古之名相,什么叫做名相,就是能最大限度在国家强大的情况下,能够让百姓的利益不受到更大的损失。

  臣来给您举一个例子吧。

  如果天下一共有一石粮食,国家有四斗,富户有三斗,百姓有三斗,那国家大概是可以维持的。

  如果国家有两斗,富户有七斗,百姓有一斗,那国家就要败亡了,神仙也难救。

  现在我大梁的国家是比较正常的。

  改革,就是从富户手中拿走一斗粮食,按照正常的发展,富户会从百姓手中拿走一斗,甚至两斗粮食,百姓只剩下一斗。

  情况就变成了国家五斗,富户四斗,百姓一斗,表面上国家变强了,但实际上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国家的五斗,如果再用来修宫殿,用来享受,那改革改的国库丰盈,却把国家改死了。

  这种人是无能的。”

  这个例子听的萧衍冷汗直冒,这种理论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觉到改革的危险,“这岂不是说明,如果没有名相主持,改革还不如不改?”

  洛显之理所当然的点头认可道:“一个是慢性死亡一个是死的快点,庸才身在国家的最上层,很危险,而且臣认为没有任何王朝能凭借着改革一直存续,那是不可能的。

  比如现在萧氏皇族中就有不少人圈地,臣和陛下说过,但陛下无动于衷。”

  萧衍有些尴尬,讪讪的笑起来,洛显之和洛有之最像的一点就是,在面对国家时,有时候说话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

  洛显之见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而是接着先前的话说道:“臣主持改革,同样无法避免富户对百姓的侵夺,那是不可能做的到的,除非臣坐在建业,就能够在短时间内知晓梁国的大小事务,否则臣只能尽力约束那些官吏。

  但有了约束的这一步,就非常关键,臣先前清查吏治,得到了一批能干的官吏队伍,臣会向各个州、郡、县派出刺史和绣衣使者,监督各地改制的官吏。

  等到国家国库丰盈后,还有很关键的一步,那就是要直接反哺到百姓中,这样就形成了一种闭环,用权贵的钱和百姓的钱,再给百姓,能够给国家养望,能够增强国家对天下的掌控。

  这种掌控就是陛下你想要的东西。

  更多的粮食和更多可以掌握的人口。”

  仅仅是听洛显之说,萧衍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美感。

  是的。

  听洛显之的改革政策让他感觉美,颇有一种道教太极的圆润美感,是一种对道的洞悉,洛显之年纪虽然不算是大,但在执政这方面,已经有了自己的道。

  洛显之则没有丝毫的得色,默默盘算着都需要做什么,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任何铺开到全国的改革,所需要耗费的精力都是难以想象的。

  他有些期待的望着萧衍,在那封文书上,还有一个更容易被收拾的群体,如果萧衍选择那个群体,那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萧衍望着那封文书,一点点看下去,然后顿住,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两眼,他望着洛显之,哑着声音问道:“灵秀,这是伱写错了吗?”

  洛显之平静的望过去,然后摇摇头道:“自然没错,皇族我都写在上面,这个又有什么不敢写的呢?”

  萧衍欲言又止。

  他望着手中的文书,只觉有千斤重。

  出现在他面前的东西很简单,但对他来说却如同天雷滚滚,赫然是佛寺道观。

  道观倒是无所谓。

  但佛寺!

  天下谁不知道他好佛,洛显之竟然要让他去打击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