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都是你做的?”
艰难的抬头看着自己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儿子,方业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这个之前满口仁义道德的儿子,此时变得冷漠而无情。
不过,这时候在方业的眼神中有惊讶,有恍然,甚至有一丝欣喜,却唯独并没有看到多少仇恨。
看到这样的眼神,方怀谷有些不解。
按道理讲,现在这时候他这个便宜父亲应该是对他恨之入骨才对。
这也是他想看到的,他就是想看这个狠心的父亲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感到好受一些。
可现在,他竟然从这个父亲的眼中看到了欣慰。这不可能!
错觉,一定是错觉。
“爹,你要是恨就尽情的恨吧,不用装模作样,这些都是我做的!”
“你怎么不想想新来的捕头为什么会盯上我们方家?”
“今日我们于街头相遇,我见过那捕头的武功,虽然只是出手了一下,但足以看出此人实力极强。”
“而且他似乎对我们方家起了兴趣,与其让人给盯上后查出些什么,不如主动出击。”
“果然,刚回到方家我就发现了有人盯上,所以我就把盯梢的捕快给打晕了。”
“不过爹,你也放心,我并没有伤他性命。”
“我是想缉捕司介入,可没想跟他们结死仇。不然清理你的时候顺带把我和方家都连累了,那多不值啊!”
说到这里,方怀谷也是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向方业所在走了过去。
“本来呢,我是想跟你演一场决裂的戏码,跟你完全划清界限。顺便,还可以向缉捕司提供些证据。”
“只等缉捕司将你干掉,我就可以顺势接手整个方家。”
“可我也没想到,他能来的这么快!”
走到了方业身旁,方怀谷蹲了下去,就这么近在咫尺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谷儿!”看着方怀谷离自己这么近,方业忍不住开口道“你离我这么近,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这逆子么?”
“不怕!”
“爹,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今日你已必死无疑,又怎么会杀我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呢!”
“倒是爹你,想恨的话就恨吧,反正我是绝不可能饶过你的!”
说到这里,方怀谷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表情的变化。
他想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仇恨,看出不甘,可是很可惜,这些他依旧没有看到。
“爹,你就不恨我么?”
“恨?我为什么要恨,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突然咧嘴一笑,方业艰难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大有一种老怀宽慰的感觉。
“好,很好,你比我更优秀!”
“谷儿,你真以为这些年我没有怀疑过么,当初你两个哥哥死了,你大娘也死了,我怎么可能不怀疑你?”
“只不过,你是我仅剩的儿子,我怀疑你又能如何?”
“而且这些年你伪装的太好了。”
“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身的温良谦恭,伪装的都让我相信了。”
说到这里,方业忍不住自嘲一笑。
虽然因痛哭而让笑容显得很难看,但看得出来,方业此时不仅没有一丝的恼怒,反而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再看向近在迟只的儿子时,眼中泛着的也满是赞赏的目光。
“之后我渐渐放下对你的怀疑,反而开始恨铁不成钢,担心你过于仁义,希望你能狠一些。”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远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
“你比我更懂得隐忍,更虚伪,也更狠辣。方家在你手中,一定会远超我!”
“为父很欣慰,今日虽死无憾!”
“你!”
“怎么,你以为我应该悲伤么?”
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方业的笑声中带着几分洒脱,与往日那个阴冷的父亲显得有些不同。
“谷儿,既然你已经长大了,这方家也该交到你手里了!”
“今日,就让为父帮你担下一切,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全都推到我身上来。”
“至于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话落之后,原本深受重创的方业竟是慢慢的站了起来,伤势仿佛被控制到了一个可控的地步。
只不过无论是方业还是方怀谷都明白,这所谓的伤势可控是一种虚假现象,就好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这是血河功中的秘法,以消耗全身气血换来的暂时压制住全身的伤势。
只不过这种秘法撑不了太久,尤其是方业现在的伤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气血耗尽而亡。
而方业这样的举动,也让方怀谷忍不住后退几步,小心的防备了起来。
虽然自信他这个便宜爹不会伤害他,但他也不敢赌。
眼前这个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他的为人是真不咋地,能做出什么超越良知底线的事情也有可能。
不过这一次,方业却没有向他出手,而是按下了旁边密道的机关,让密道的入口再度打开。
“走!”眼神示意方怀谷赶紧离开。
随后当方怀谷走到密道口时,方业顿时在他身后大声喝骂。
“逆子,你竟敢打开密道口,你难道要为了所谓的什么仁义道德就背叛我,背叛方家么!”
“是,这些的确都是我做的,人也是我杀的,你的那些妻子也都是我害的。”
“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干的,可那又如何。”
“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方家的崛起,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走到密道口的方怀谷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下意识的接道“可这些我不需要,我不想看到你双手沾满血腥!”
“血腥?你这个逆子。人在江湖,谁的手里没有血!”
“像你这样只懂得妇人之仁,连杀鸡都害怕,将来如何执掌方家!”
在方怀谷冲出密道的那一刻,方业也紧跟着冲了过来,似乎急切的想要将他再带回去。
而在外面摸索着密道入口的苏瑾,在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人时,下意识的就出手。
身形如离弦之箭,在原地只留下了道道残影,瞬间就拦下了即将成功的方业。
而后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机会,双腿快如风雷,直接碾压式的暴击。
只是稍一接触,方业就被狠狠地抛飞了出去,而后重重的甩在了地上,鲜血洒落一地将地板完全染红。
“父亲!”看到这一幕,方怀谷急忙跑上前抱住了他。
一时间他面露悲戚,好似真的悲伤到撕心裂肺。
而方业也紧紧抓住他的手,目光中透着一股关切,似乎有些还不放心他。
伤上加伤的伤势,以及气血秘法的迅速消退,让方业的气息越来越弱。
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以后怎么走就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现在他也只能用最后的眼光,看着这个心性上已经超越了自己的儿子。
带着最后的一丝留恋,他的双手无力的垂下,生机彻底消散。
看着完全没有气息的父亲,一时间方怀谷甚至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好半响后,他这才努力的抱起自己的父亲艰难的向外走去。
走到了苏瑾的旁边,方怀谷面色悲痛的说道“苏捕头,家父这些年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多到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如今他也已经死在了你的手中,也算是为他做过的那些事赎罪了。”
“我知道单凭这些还不够,日后我方家会尽可能的补偿那些受到伤害的人。”
“我也会多行善事,以弥补家父这些年犯下的过错,只希望那些人能原谅父亲。”
“方公子果然不愧是谦谦君子,只不过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拦住了方怀谷的去路,同时苏瑾直视对方。
“你父亲做了很多错事,如今已经拿命来偿还了,那你呢?”
“苏捕头,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明白?我觉得你应该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