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朱祁镇一路咳嗽着回到乾清宫里。
“说是赈灾,实际是逼宫!你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朱祁镇坐在龙椅上,胸膛剧烈起伏。
“皇上,您喝口参汤顺顺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金齐说着送上汤碗。
朱祁镇喝了一口问:“熊宗立呢?”
熊宗立就在门外候旨,细细查看朱祁镇脉象之后,这位太医院使也没说什么、
还是跟大同时候太医说的一样,是操劳过度,要朱祁镇注意休息,此外要注意情绪,忧思喜怒皆不能过多。
朱祁镇被熊宗立唠叨的心烦,听见这话便问:“那是不是要多出去散心?”
熊宗立理所当然的点头应是。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正好去城里的粮铺看看,是不是真如户部所说,缺粮食缺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了。金齐,你去叫于谦一起过来。”
随着朱祁镇的一声令下,时间不长,于谦、郭懋、熊宗立、金齐,再加上朱祁镇和熊宗立的六人小分队已经齐聚,悄悄换了便装前往宫外。
“于谦,你今天是怎么想到要增加商税的?”走在路上,朱祁镇有些好奇的问道。
于谦躬身道:“不管是户部的商行还是宫中司礼监,皆是按十税一交纳赋税,臣便猜想皇上是想要推广商税,减轻农税与民休息。”
“那你觉得可行吗?”朱祁镇反问一句。
“天下之事难在说服自己,皇上连内库都不惜,又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呢?”
“唉!你这个内阁首辅要多用些功了,早朝上的情况朕不想再出现了,尽快收拢六部职权,朕会让曹鼐那边配合你。
万不得已,金濂他们年纪也大了,归老也不算太过难堪。”朱祁镇已是对金濂他们极其不满了。
“皇上请息怒,金濂他们虽然守旧,可所行也都是稳妥之法,并无私心,只是今天的事有太多人身陷其中,所以才有此合力。”于谦赶紧劝说。
朱祁镇突然想到了后世的伟人,他不仅让中国人站起来了,还让当时的六亿国人都成了无私奉献的圣人。
纵使前路荆棘满地,纵使有高似山岳的敌人,也始终没有后退,反而硬生生将华夏推到了世界的牌桌上,开始了新的篇章。
“教员在就好了。”朱祁镇轻声自语。
“皇上您说什么?”于谦轻声问道。
“御膳卤肉了哎!皇上亲口吃过说好吃了啊!”
朱祁镇顺势指着那个卤肉摊子笑说:“朕说这个摊子有意思,朕什么时候来过,还吃过他们家的肉了,这不是虚假宣传吗?”
这时郭懋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凑到朱祁镇耳边说:“皇上,您之前在郕王府中醉酒……”
朱祁镇听了也是一拍脑门:“我说这个味道怎么确实有些熟悉,原来是这样。”
不过朱祁镇并没有再光顾的意思,而是走进了卤肉摊子旁边的那家小粮店。
此时粮铺子中还没有粮荒的感觉,来购买的百姓也都是拿着小小的布袋子,看着只够十天半月所用。
“老板,生意怎么样啊?我们也想做这个粮店生意,不知道能不能来你这取取经?”
朱祁镇笑着抓起一捧米,用力一嗅,米香沁人心脾。
东郭盛见状笑笑,脸上满是不好意思的神色:“公子客气了,只是小店是个连招子都没的店面,只做街坊的小生意。
看您这身打扮应该是大富之家,恐怕在我这学不到什么有用的。”
“我倒觉得老板人实在,跟你学做生意,肯定没错。”朱祁镇恭维一句。
东郭盛憨笑着挠了挠头说:“做粮食买卖,不老实也干不下去,要是缺斤短两不用两天,就得被街坊四邻赶出去,哪敢有这种心思。”
此时东郭子瑜扛着一个米袋子从后院出来,摆在朱祁镇旁边,将那个马上要空的袋子倒进了新米之中。
“这是你儿子?”朱祁镇笑问。
“对!哎,子瑜,赶紧去读书,好好努力,争取今年考一个秀才回来!”东郭盛答应一声,转而面对儿子露出一个严厉的表情说道。
“还是个读书种子?孩子这么懂事,老哥真是有福了。”朱祁镇跟着夸了一句。
东郭子瑜腼腆一笑,对自己的老爹说:“爹,咱家仓中的粮食不多了,你的找个时间去进货了。”
东郭盛低头摆弄算盘,头也不抬的说:“夏粮马上就下来了,到时候多收点新粮,也好让街坊们吃一个新鲜。”
就在朱祁镇马上准备走的时候,一个身穿绫罗的富家老爷突然出现在东郭盛家的摊位前。
“东郭老弟!”那人叫了一声。
“谈掌柜的有何贵干?”东郭盛看样子有些惊讶,似是跟来人不熟。
那个谈掌柜警惕的眼神在朱祁镇几人身上扫过,然后拉着东郭盛小声开始嘀咕。
郭懋接过朱祁镇的暗示,不动声色看着店里的粮食,缓缓转到了二人附近。
“老板,有没有辽东的稻米?辽东稻米可是香甜,家中孩子非它不吃啊。”郭懋说着抓起一把洁白边问边闻。
正在被谈掌柜拉着耳语的东郭盛抬起头回道:“客官手中拿的就是,您先看。怎么回事?老兄你可别骗我啊!”
谈掌柜满脸着急,不停衙役着声音跟东郭盛连说带比划的,听的东郭盛连连点头。
最后离去的时候,谈掌柜不忘回头叮嘱一句:“记着啊,千万不敢忘了!”
“放心吧您那,事关身家性命,必不敢忘!”东郭盛郑重点头。
朱祁镇见郭懋点头,便向东郭盛告辞,一行人回到了大街上。
“皇上,刚才那人是粮行中有名的大商人,今天过来是要提醒东郭盛,各地粮食减产,收购价格要涨了,劝他早点收粮,也好多赚个差价。”郭懋将听到的转述朱祁镇。
朱祁镇不仅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连招牌都没有的粮铺,问了一句:“东郭盛怎么说?”
“东郭盛说即使这样,也应该是收购价格涨了之后再行涨价,怎么好提前多赚这个昧良心的钱。
只是最后姓谈的说:‘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这没有店租,可架不住城里外地人多啊。
到时候大家都涨价,就你不涨,不是落的个同行的冤家,又是何必?’
东郭盛这才动摇,说去收收看看,若是真涨价了,也就随行就市了,大不了就是以后再降下来。”
“奸商!”朱祁镇骂了一句,然后胳膊被人拉住,一看是熊宗立,本来有些充血的脑袋转而无奈一笑。
“朕知道,控制情绪!放心放心!”
朱祁镇说着看向郭懋,“这段时日严查哄抬物价囤积居奇,让各地锦衣卫都动起来,什么地方粮食要是涨的厉害,就罚那个地方。
金齐,回宫之后找金英说,让他矿司的人都动起来,现在所有私矿不收银两,只收粮食,要不惜代价,听懂了没?”
虽然如此,可新粮大面积减产,存粮已通过九边贩运外藩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整座京城都在讨论粮荒之事,所有粮铺存货都被清扫一空。
虽有朝廷严令不得涨价,可结果却是穷困百姓连一粒粮都买不到,黑市中粮价已涨逾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