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真是有辱斯文!你这是在犯法,你侮辱了大明律法!你难道就不怕大诰吗?”董太启抖着手,怒指着朱旦道。
看着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的董太启,朱旦毫不在意。一个小小的秀才而已,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动手吗皇上?我已经将锁链打开。”郭懋在朱祁镇耳边问道。
朱祁镇看着场中形势,既然还没有动手,倒也不急。
就摇了摇头,他想看看这个狗官究竟想怎么判案,真是板子要加身了再出手也不迟。
郭懋等人早就怒不可遏了,要不是朱祁镇在,这衙门都得被掀了。
“董太启是吧?你自回去吧,你已经尽力辩护了,本官也会嘉奖你维护大明律的行为。
好不容易有了功名,可不要自误了。”后面一句话已经是满满的威胁了。
董太启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的这些贪官污吏,恨不能将他们全都捉拿下狱。
可自己一介书生,面对着社会的黑暗又能做的了什么呢?或许……
“拖出去!”朱旦又说,这次直接示意了两个衙役将董太启按在原地,再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处罚了。
“大人,大人!”
可还没等衙役动作,那混混头子竟然冒了出来。
朱祁镇刚要抬起来的手,又不动了。
朱旦眉头拧成个川字,他看着这个混混,不满的问道:“本官在为你伸张正义,你还有什么意见了?”
那混混被吓出一身冷汗,可为了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大人,小人不是有意见,只是……毕竟一身伤,想要些钱去看病。”
朱旦暗骂一声蠢货,打完自然就该判赔偿了,帮你们忙还不懂规矩。
不过既然关家都无所谓板子,自己也免得做这个坏人了。
“丁晁,既然对方愿意与你和解,那你愿意赔偿对方钱财嘛?”
同不同意都要赔,但是同意了就得看对方要多少钱了。
丁晁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董太启,再看了看朱旦,最后目光落在了朱祁镇身上,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公子能帮他。
可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切实际,人家跟自己一样是泥菩萨过江,还哪能想着让人帮自己。
“丁掌柜,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免受皮肉之苦吧!”董太启也劝道。
丁晁唉声叹气的点点头。
“布店老板已同意,你们说个数吧。”朱旦一边整理着自己那双猪手,一边说道。
混混头子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条理清晰的说:
“我们八个人,跌打损伤药最起码要用上一个月,这一个月养伤的时候做不了工。
再加上进补、调养,补偿我就取一个整数,一百贯钱!最少也得这个数!”
听到这句话,丁晁猛地看向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还有一丝恍然。
他之前一直不敢,或者说不愿意相信这是广德商号刻意下的套。
一百贯钱,自己整个店的存货也不值这么多钱,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再联想到昨天那个广德布行的掌柜,想起当时对方那莫名表情,还有那句:你会想开的。再不明白就是傻了。
难道他从辽东来到京师,从学徒干起,努力了二十年的家当,就只能拱手让人了吗?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不是要用刑吗?那就用刑吧!我不怕死!
丁晁颤声说:“大人,我是个平头老百姓,我没有伤人的能力,他们都是在胡说,都是广德布行为了吞并我的铺子下的套,请大人明察!”
朱祁镇默然,将一个老实本分的百姓,逼到要跟你拼命地程度,他们竟然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这么说,是准备翻供,据不承认自己打人的事实了?”朱旦皱眉问。
那肥大的脸上,已经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你要想好,是要赔人家的损失,还是要先挨板子,再被本官罚款,然后再给你关进牢里。”
朱旦貌似提醒的威胁丁晁,丁晁听到这句话,本来对大明律法不甚明白的丁晁,顿时没了主意,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董太启。
董太启见状,也赶忙整理思绪,他也在努力的想应该怎么用大明律改变这个情况。
“你们俩眉来眼去的干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看也大不过王法啊。”关玉十分讨人厌的出言打扰。
董太启厌恶的看了一眼这个二世祖,有一个有钱有势的爹,就嚣张成了这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丁掌柜,目前的情况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对方是有备而来。
不过你若是想打官司,那就算是告御状我也要陪着你!”
董太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维护大明律法的尊严,也要维护作为百姓的尊严!
朱旦毫不在意,这种不自量力的读书人他见多了。
仗着自己读了点圣贤书,就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殊不知自己只是一个坐井观天的井底蛙而已。
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不过是滚滚而过的历史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董太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本官只能公事公办了。”
朱丹正准备再往下说的时候,朱祁镇好奇的问他:“你准备怎么公事公办?”
朱旦斜睨一眼朱祁镇,淡淡地说道:“秀才董太启,收受丁家钱财,妄图贿赂本官为丁晁脱罪,被本官严词拒绝!
丁晁还找了当日的几个恶霸作伪证,妄图为自己行凶制造时间不足的证据。”
朱祁镇听完这话都忍不住想为这位指挥大人拍手叫好,这个编剧能力,不比专业的差,甚至还做到了自编自导自演。
朱旦说到这,突然停了一下,他想起来,到现在还没问这几个人的名字。
于是先是交代了师爷一句:“师爷,我刚才所说已经记录在案了吧?”
得到师爷肯定的答复之后,朱旦又问:“你们这几个当街行凶的恶霸,速速报上名来!”
“朱大人英明!对,赶紧报上名字,刚才不是挺厉害的,这会可别怂啊!”关玉也在一旁拱火。
朱祁镇讥讽的说:“报上名字,然后让你给我们编成恶霸?”
终于朱旦将目光投向了朱祁镇,只问:“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帮你们说?”
“别!别,这跟这几位公子没有关系,跟董先生也没关系,你们想要我的布店,给你们就是了,我认了行不行?”
丁晁脸上落下热泪,声音嘶哑的开口,他不能再连累其他人。
“丁老板!”
董太启刚开口就被丁晁打断。
“感谢董先生了,您的帮助我铭感五内,只是,实在是不能连累了您。
这京师太大,我还是应该回辽东老家,哪里更适合我。”丁晁落寞的说道。
董太启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丁晁有家有口,他做出这个选择自己也实在不能说什么。
“丁大哥,你放心,你的布庄还是你的布庄,这些人拿不走它。”朱祁镇淡淡的说。
“呦,这谁啊,这么厉害?是谁裤裆没拴好给你露出来了?
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有心思宽别人的心。还什么别担心,你凭什么?啊?
朱大人,这些人下手可狠了,给我打的不轻,您看看这身上都是伤。
您作为父母官,肯定是要给我们这些纳税大户,一个交代吧?”
朱旦有些烦这个关玉,废话太多了,要不是想搭上刑部尚书,他才不愿意搭理这个人。
不过眼下,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没办法,只能苦一苦这几个人了。
“关公子说的有理,既然苦主有要求,我们自然要秉公办理!
来人啊,将这几人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再收监报送顺天府!”朱旦吩咐道。
丁晁却蒙了,这怎么我妥协了反倒是更严重了?
急忙出声阻止:“大人,您不是答应我只要我赔偿到位就不再追究了吗?”
朱旦却说:“你的案子跟关公子是两码事,不要瞎操心,你赶紧来签字画押,转让了店铺抵债。”
“大人你!”
丁晁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朱祁镇拦住。
“朱大人,我还没报名字,就直接用刑,是不是不太严谨?”
“朱大人想打你还管你叫什么?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马玉又出言讥讽。
“大人,冤有头债有主,能不能让我这个苦主亲自动手?”马玉一脸期待的问。
朱旦却没理他,而是问:“行啊,你想通了最好,我也不是什么恶人。
只要你配和,让人家出出气,肯定不会为难你,来说吧你叫什么?”
不会太为难我?是让这个关公子用私刑?
朱祁镇不再跟这种人废话,手伸向腰间,撩开下摆。
“怎么报个名字,还得先摆好姿势吗?”关玉翻着白眼说。
朱祁镇没有理会这个傻子,下摆撩开后,露出了腰间的玉佩。
“朕告诉你,朕就是大明正统皇帝:朱祁镇!”
这块玉佩是只有皇帝能够佩戴,从用料到雕工再说形制,其他人用了都是死罪那种。
“你!你是皇上?”朱旦见到玉佩,猛地站起,失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