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先祖还说了什么吗”庆二爷一脸焦急地说。
二叔公的梦,再加上陆长乐最近开窍般的表现,庆二爷信了。
先祖显灵,福州陆氏一族兴旺有望,能不激动吗?
陆长乐想了想,很快说道:“先祖说,松棉大战,大明会失利,建虏会趁机席卷中原,李贼在项城杀一名正二品大员,其它没了,先祖说时间无多,以后再说...”
先祖能托一次梦,自然能“托”二次梦,先把关子埋下。
要是历史的轨迹没变,
八月,大明输掉关乎国运的松锦大战,一步步走向灭忙,
九月,李自成部于项城聚歼明军数万人,杀陕西总督傅宗龙;
陆长乐以先祖托梦的方式,彻底建立自己的威望,
有了威望,很多事才能顺利开展。
庆二爷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那些建虏还真成气候啊,这,这....”
就是陆长乐说是先祖报梦,庆二爷还是不敢相信大明朝会易主。
二叔公眯着眼说:朝廷的军队已开赴辽东,谁胜谁负,想必很快就有结果,现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静待消息就行。”
这个提议好,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才散会,一起给老祖宗守灵、上香。
福州陆氏开会密议时,长乐城一间隐敝的宅子里,
范氏商号的少东家范三拨走到一间茶室前,没进门,隔着珠帘恭敬地说:“琼标拜见文先生。”
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情况如何?”
“郑二公子已乘船离开长乐,走的时候把文俊也带上了”
郑渡死了一个男宠,范三拨设法送了一个精心挑选的书僮,
文俊比那位死去的队正还要俊美,郑二公子很高兴地接受。
文先生还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很好,不要急着启动,让他先站稳脚根。”
“是,文先生”范三拨应了一声,很快又说:“琼标跟周县丞和钱主簿打好招呼,在谈茶山前给他们施压,这次肯定可以顺利拿下。”
能出产贡茶的茶山,范三拨垂馋很久了,可陆氏根本不愿卖,
这次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陆元丰,死了”文先生不紧不慢地说。
范三拨心中一动,不敢妄自猜测:“先生的意思是?”
“福州陆氏是地方大族,族里好手甚多,他们对朝廷和郑氏不满,正好为我们所用,茶山放在一边,全力拉拢福州陆氏。”
“文先高明,琼标佩服。”
等了半响,里面没有传出新的指示,范三拨悄然退下。
房间里的文先生很孤傲,范三拨是少东家,禀报时连门都不得入,可范三拨不敢有丝毫不满,
就是自家老子范永斗来了,看到文先生也得毕恭毕敬。
一出大门,范三拨马上让手下去收集与陆长乐有关的情报。
长乐县,石虎岭。
石狮岭是长乐县内一座其貌不扬的山,因山顶一块巨石似老虎而闻名,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石狮岭不在奇险秀,因贡茶方山露芽而名声在外,
正是福州陆氏的茶山。
陆长乐在陆长富的陪伴下来到石狮岭时,内心是沉重的。
屋舍全部倒塌,加工坊烧得只剩几根乌黑的柱子耸立,
种茶的梯地里,很多幼小的茶苗被践踏踩死,最心痛是有一株近三十年的老茶树被砍了,
这些都是陆氏一族的心血啊。
再次回到茶山的陆长富,那张胖乎乎的脸不时抽搐,
两只拳头一个握紧一会松开,
不用说,肯定想起郑渡在茶山的所作所为。
“族长,我没看好茶山,你...罚我吧,罚什么我都认了。”陆长富一脸自责地说。
现场的情况,比陆长富想像的还要严重,看着就痛心。
陆长乐拍拍他的肩膀说:“长富哥这事不怪你,其实你也是为了族里,要是换成我,说不定后果更严重呢,不要自责了。”
郑渡的人强买强卖,陆长富也是为了族里,
真不能把责任推在他身上。
陆长富点点头,没说什么,跟陆长乐说一声,带着茶山的老人去收拾。
老族长和几名族人惨死,多人受伤,
所有人都忙着处理后事,哪里顾得上茶山,
要不是事前约好范三拨到这里谈卖茶山的事,还得在祠堂忙老祖宗的身后事呢。
看到被烧毁的房舍工坊,再看看路边石头上还没打扫的血迹,陆长乐越看越愤怒,
心里暗暗发誓:郑渡啊郑渡,要是你落到我手里,保证不会一棍子打死你,不能让你死得这么轻松。
“这不是陆公子吗,不,叫陆族长才对,范某来迟,请族长久候了。”就在陆长乐暗暗发誓时,几个人从山下爬上来。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
陆长乐向下看去,只见三个人正在往自己这里走,
走在最前年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青布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看起来很和善,
后面两人身穿粗麻短衣,裹着头巾,一看就是随从。
“族长,范氏商行的少东家来了”陆长富提醒道。
陆长乐点点头说:“范氏商行在福建分店很多,买卖也做得红红火火,没想到堂堂少东家,出行这么低调。”
穿得简单,出行连下人和护卫也不多带几个。
“范少东家是很随和的人,不喜欢讲排场”陆长富解释道:“他说海吃胡喝,还不如把钱省下来捐到慈姑院,或修桥补路,福建很多百姓都说他做买卖实诚,还乐善好施,是大善人。”
乐善?好施?大善人?
陆长乐心里冷笑,别人不知山西范家是什么人,自己最清楚不过。
这些都是范三拨的伪装。
辽东战役如火如荼,郑三拨不在辽东活动,反而跑到千里这外的福建,
目的究竟是什么?
心里恨不得一刀要了这个卖国贼的命,不过脸上没表现出来,主动迎上去:“少东家一路辛苦,有失远迎。”
不急着收拾他,看他在福建,到底想干什么。
客套了几句,陆长乐主动解释:“族里出了点事,二叔公实在走不开,我就替二叔公来会见少东家,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范三拨一脸遗憾地说:“贵族的事,范某也听说了,对族长的心情感同身受,若是有用得着范某的地方,陆族长只管开口。”
文先生改变主意,全力拉拢福州陆氏为己用,
范三拨还想见完陆氏的族老,再找个由头到兴平村跟陆长乐套近乎,
没想到是这位新任族长跟自己谈,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陆长乐长叹一声,拱拱手说:“福州陆氏时运不济,连接遭受横祸,以后还要少东家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范三拨和颜悦色地说。
陆长乐邀请范三拨在石桌前坐下,又让人去备茶。
屋舍、加工坊这些都让郑渡的手下毁坏,只能在外面招待范三拨。
“多好的茶山啊,没想到遭此一劫”范三拨主动找话题。
陆长乐无奈地说:“都是族里的人不好,有眼不识泰山,唉,飞来横祸。”
“天有不测之风云,好在现在雨过天青,陆族长节哀顺变。”范三拨一脸真诚地说。
“雨过天青?”陆长乐摇摇头,苦笑地说:“只怕是漏屋偏连夜雨。”
范三拨这次没有接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陆长乐的苦笑的原因,范三拨非常清楚。
福州陆氏跟福州杨氏族斗,人财两失,
还没恢复元气,官府催税下来了,陆氏四处筹钱,
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又得承受郑家二公子郑渡的怒火,
眼看签好的契约要违约,官府方面不讲情面,
郑三拨来茶山前,长乐县的钱主薄在他授意下,亲自到兴平村催收,
福州陆氏已陷到一个绝境,这时范三拨才像救星一样出现。
陆氏的族老没来,换成新任族长陆长乐,
估计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
换一个能直接拍板的人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