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瞬已是初春。
玉徽城外的一处秀丽山水处,林诡正端坐一棵已抽新绿的嫩柳下,其身前,是一副棋局。
沈贝壳静立在其身旁,仔细端详着这位诡公子所演化的棋局。
其实沈贝壳不懂棋,但作为一位合格的商贾,她拥有着足够的耐心,可以静静从旁去欣赏林诡落子的过程,脸上,也始终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一整个冬天,凤鸣都沉浸在对骨晶的狂热追捧当中,尤其是在赵进财来了之后,世家们对于骨晶的采买,也终于达到了近乎痴狂的程度。
掌握着整个凤鸣国骨晶吞吐的沈氏商行,自然水到渠成一般地聚拢起了天量的财富,而沈贝壳,这位始终扮着男装的女贾人,也在凤鸣有了一个“沈爷”的雅称。
底价五百钱每石,她将手中半数于凤鸣的骨晶几乎全盘托出,不过,到了后期,她倒是定了这样一条规矩:骨晶千石以下,不卖。
如此一来,没有足够的财力,根本没办法再在凤鸣这片土地上拿到骨晶了。
前来采买的自然不乏富商大贾,但这样的巨量,买家更多的还是门阀世家。
或许,这条规矩,便算是这位女商贾,对这凤鸣上下的平头老百姓,最后的温柔了。
当然,没人会领她的情,人们只会埋怨她断了人家的财路,小肚鸡肠到不愿意带着他们一起赚钱......
不过在林诡看来,沈贝壳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对于商贾之事,她就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只在对的时机做对的事情,其他的,似乎都不在她眼里。
“我手里只剩下不足千石骨晶了,如今,但是从我手里,都已经卖出天量的骨晶,仔细数来,凤鸣如今的骨晶怕是已经多如牛毛了。”
看到林诡放下棋子,时不时向自己瞟来,若有所思,沈贝壳自然而然地开口接起话来。
“可骨晶到现在,都依然是有价无市,说明人们还在屯着,等更亮眼的价钱。”林诡附和道。
“他们等不到了,我手里没货了,这般竭泽而渔的开采,怕是潜渊的骨晶也快被掘干净了,当凤鸣境内再买不到一块骨晶,就有人要开始慌了。”
“呵,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之后的洪水滔天,我们就且看,且叹好了。”
说着,林诡将手中一子落于棋盘之上,口中喃喃道:
“收网了。”
翌日清晨,沈氏商行放出消息,骨晶告罄,自此,再不会有骨晶从沈氏商行卖出了。
与此同时,接到林诡传书授意的香帅,也停止了骨晶的开采和售卖。
同一天,整个凤鸣的骨晶货源,断供了。
自然,对于已经购入了大量骨晶的世家们而言,这样的消息初时不会引起他们的慌乱。
在他们眼里,掌握着巨量的骨晶,等同于他们手里有着足量的弹药,旁人买不到,其价格自然会又高出几分来。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
骨晶的交易几乎完全停摆,终于有人,绷不住了。
住在玉徽城赵氏商行的赵进财这些日子难得清闲自在,每日都只是四处闲逛上两圈而已。
这一日,玉徽城的主人,王家终于寻上门来。
代表王家的这位官商进门之后,对赵进财可谓是百般谄媚,好话说尽,终于在有意无意之间,提到了自己的来意。
他想以市价,将手中的骨晶全部卖给赵进财的赵氏商行。
显然,王家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将货卖给赵进财,好落袋为安。
只是,咱们的这位赵财神却并没有应承下他的请求,只是淡淡地回上了他一句:
“骨晶?我这儿不缺。”
这一下子,王家人慌了,赵进财这是不想收骨晶了吗?亦或者,他是想压价?
王家之后,各个世家都纷纷派出了代表,前往玉徽城,和这位财神爷交涉了起来。
高调地进入凤鸣,指名道姓地说出自己对骨晶的买卖感兴趣,以至于这些世家都以为赵进财是打算大举买入骨晶的。
要不然,他们又如何会这般疯狂地囤积骨晶?
终于,凤鸣世家的代表们齐聚玉徽城,前往赵进财所在的赵氏商行,准备要上一个说法。
他们秉持的态度是,你可以压价,万事皆可商量。
只是,赵大财神完全没把他们当回事,甚至连茶都没沏上一盏,只是对他们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是谁告诉你们,我赵某人一定会买骨晶的?”
这话一出,等于是给凤鸣骨晶完成了最后的宣判。
不会有人,去接他们的盘子了,这个冤大头,赵进财不当了。
这下,世家们彻底慌乱了。
没人敢奈何他赵进财,毕竟连悬天城都的大族们都得小心供着的天下第一行商,这凤鸣的世家,又如何敢对他有什么想法?
世家能做的,只有及时止损了。
于是,此日过后,世面上骨晶的交易,又开始了,是世家们在悄悄压价出货手里的骨晶。
赵进财不当冤大头,他们得找别人当。
凭借着对消息的封锁,他们打算把骨晶卖给那些还不知情,以为骨晶终究还会再涨价的人们手里。
只是,又一事件的发生,让他们最后的如意算盘,也算空了。
这天,玉徽城中,沈氏商行门前。
千石骨晶陈放街头,无人看管,无人守护。
路人询问这是在做什么的时候,商行的当家人,那位如日中天的“沈爷”只是走出门来,带着标志的笑容,吆喝了一嗓子:
“白给,请随意。”
这样的好事,谁会错过?
只是,哄抢过后,骨晶的价格,彻底崩了......
......
凤城,凤鸣的都城。
此刻,有一八字胡的老僧正步履蹒跚地走在城内的官道上。
他时而目光戚然,似在缅怀,时而又神色迷茫,似在找寻。
只有当听到身旁酒肆中有人谈论起当今凤鸣的这一场骨晶财劫时,他在终于驻足,侧耳听了起来。
“听说了没,世家们这回可赔惨了。”
“别说,这下香帅占的那潜渊城,怕是要支棱起来了。”
“你们说,这是不是还是那位诡公子的手段?”
“不知道啊,这沈爷难道也是香帅的人?”
......
听了片刻,老僧笑了,摇了摇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继续走去,口中还喃喃道:
“下棋嘛,哪有杀不死棋局,反而硬逼对手的下法?呵呵,贼娃子,你太顺了,终是小看了它。”
说着,走着,老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向不远处的皇宫看去,眼神中,带着一抹愧疚,
“最后一道刀意,就在那了,凰舞女娃子,我有八百年,没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