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作为大梁的帝都是天下首善之城,而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又代表着整座太安城中权力的最顶峰。
因为那张龙椅在那。
而坐在那张龙椅上的男子又掌握着整座大梁的生杀予夺。
那个男人叫做李汤,是大梁的皇帝。
十二年前在大梁还只是梁国时,那时的梁国是大隋的附属国。
李汤是在而立之年从父亲手中接过玉玺继承君王之位的。
那时的梁国偏居一隅,在冰冷贫瘠的西北之地天灾不断,百姓民不聊生,甚至中还记载过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而就是在这样贫瘠荒蛮之地,李汤用了十年的时间励精图治,不但建造了穹陵州首屈一指的粮仓,而且还创建了足以震慑邻国的武库。
而这一切,作为宗主国的大隋都看在眼中。
那张老黄历又翻过了两页,也就是在四年后,梁国起兵伐隋,自西北之地横推向东南,一路以势如破竹之势最终兵临帝凰城下。
当那座作为大隋帝都的帝凰城被攻破之时,也就代表着大隋绵延千年的国祚被断去,这座天下有了新的主人,那就是大梁。
而执掌大梁的就是李汤。
只凭这一丰功伟绩,李汤这个名字势必会被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而现在,这位已经过了知天命年岁的皇帝正在南御书房内,挑灯批注奏折。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南御书房外响起一道略微刺耳的声响,是今夜当值的司礼监掌印。
“他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正在给奏章批红的李汤闻声抬起头来,向门外问道。
虽然大梁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了穹陵州之主,但李汤始终没有懈怠分毫,自大梁建国至今他每晚都要批注奏章至三更时分,正是这般勤勉姿态才让大梁有了今时今日的盛世。
不过世人最见不得的就是美人白头英雄迟暮,作为大梁开国之主的李汤亦是如此。
如今他已经两鬓生霜,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大不如从前了。
“回陛下的话,太子说是有要事启奏。”司礼监掌印太监细声说道。
李汤低头看了眼已经批红几处的奏折,说道:“有什么事等明天早朝上再说。”
门外侯旨的掌印太监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陛下,太子殿下说事情紧急...”
“让他进来。”李汤放下手中奏折,沉声说道。
约摸过了片刻的功夫,朱红刷金漆的房门外,响起了掌印太监的声音,“陛下,太子来了。”
“进来吧。”李汤吩咐道。
南御书房的厚重房门被人从外边轻轻推开,李雍和迈着轻碎的步子走了进来,随后空旷的御书房内响起了李雍和“迫切”地声响,“儿臣拜见父皇。”
李汤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告诉你多少遍了行事要稳重,不可毛手毛脚,总是这般不长记性。”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双膝跪地俯首帖耳的李雍和故作惶恐地说道。
“站起来。”李汤说道。
等到李雍和听命起身后,李汤面无表情地询问道:“说,什么事?”
“回父皇的话,雍和是为了今日发生在葫芦口儿的那桩重案。”李雍和沉声说道。
“重案?”李汤的目光落在这位太子身上,眉眼中多了几分凝重。
李雍和点点头,紧接着说道:“儿臣刚刚得到消息,今日在葫芦口儿内有数十人惨死。”
“什么?!”李汤闻言拍案而起,怒声呵斥道:“在皇城脚下是谁胆大包天竟敢行屠杀之事?”
看到勃然大怒的父皇,李雍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缄默不语。
李汤走到李雍和面前,冷声问道:“你知道是谁?”
听到厉声质问后,李雍和神情悲恸地说道:“父皇,儿臣有罪!”
“怎么?这件事跟你有干系?”听到李雍和自称有罪,李汤脸色不善地盯着他,问道。
“是儿臣管教手下不严,才让他做出这种伤民犯法之事,儿臣自愿领罪受罚!”李雍和此刻近乎匍匐在地上,嗓音哽咽地说道。
李汤背过身去,双手负后,看着御案上跳动的烛火,追问道:“是你手下的人做的?”
李雍和抬眸看着面前那双金黄绣着五爪金龙的长靴,应道:“是儿臣府上叫做程可辅的护院教头,今日因酒闹事,最后仗着有一些武艺杀害了酒楼内数十名百姓。”
“那他现在人呢?”此时李汤脸上的怒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死寂般的平静。
“父皇,在他酒醒后已经畏罪自杀了,尸体被儿臣放置在宫门前。”李雍和如实说道。
李汤闻言默不作声,而李雍和自始至终也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霎那间偌大的南御书房内悄寂无声,针落可闻。
过了半晌后,门外又传来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细声细语,“启禀陛下,秦王殿下在宫门外求见。”
李汤闻言嗤笑一声,转身看向李雍和,问道:“怎么?你们兄弟俩商量好了的?”
李雍和自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声响,他没有想到李济民会在眼下这个档口来觐见父皇。
而且他已经猜到后者绝对是为了今日葫芦口儿一事而来。
看到李雍和没有开口的打算,一身金黄龙袍的他缓缓坐在塌案上,对门外候旨的太监说道:“让他进来。”
没过一会儿被李雍和轻掩的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儿臣叩见父皇。”李济民双膝跪地请安问道。
“你也是为了葫芦口儿一事来的?”李汤神色平静地问道。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自己这两个儿子私底下搞得动作怎么可能会瞒得过自己的眼睛。
夺嫡立储一事无论哪个朝代无论哪个皇室都会发生,而且会相当惨烈,而只有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才会坐上龙椅,登基大宝。
很不巧的是,二十多年前在那场皇室夺嫡立储中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正是他李汤。
所以李雍和先前那套说辞在自己看来只是个笑话。
他以为自己不知道真相如何,只是自己不屑去深究罢了。
查来查去,最后受损的还是大梁皇室的威严。
“葫芦口儿?什么葫芦口儿?”李济民闻言挺身看向高高在上积威甚重的李汤,故作茫然道。
不过很快他就露出一副恍然模样,反问道:“父皇是说今日葫芦口儿发生的那件惨案?”
李汤听到这番话语后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李雍和则是神情戒备地看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二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怎么可能不会是为此事而来?!
“今日我确实听不少人提起过,但对于这件案子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查案这种事属于刑部,再说儿臣也不喜欢插手这种事情。”李济民“如实”说道。
李雍和听到他这番说辞后冷笑连连,如今刑部与兵部已经成了你秦王府的后花园,而且此案牵连甚重,你怎么可能提不起兴趣来。
“那你深夜觐见是为了何事?”李汤狐疑问道。
对于李济民这些话,李汤似信非信,觉得合情合理但又觉得有些牵强附会,所以他还想听一听接下来他还会说些什么。
“父皇是这样的,中秋佳节将至,我想询问下父皇有什么安排,不知道那日有没有闲暇时光去儿臣府上坐会儿?”李济民沉声说道。
“就这些?”李汤闻言眉头微皱,反问道。
李济民微微摇头,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当初修缮南御书房时因为种种原因这南御书房内并没有铺设暖龙,眼下已经入秋,天气转凉,所以儿臣想抓紧在南御书房内铺设上暖龙。”
李汤听完这番话后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几分笑意,“没有了?”
李济民重重地点点头,“儿臣说完了。”
对于葫芦口儿一事只字不提,这是自己在临行前房玄策特意嘱咐自己的。
而且他现在感慨于房玄策的料事如神,他说自己会撞上李雍和,自己果然就在南御书房内见到这位大哥了。
而且进宫之前自己在宫门外看到了一具尸体,如今看来自己大哥已经为葫芦口儿一事找好了替罪羊。
“你先起来吧。”李汤说道。
他看了眼今夜突然出现在南御书房的两人,一位太子一位秦王,手心手背都是肉。
当然他更偏向手心的李雍和,不然当年他也不会以那么不光彩的手段让其入主东宫了,但在两国之战中劳苦功高的李济民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怨言,甚至对自己还是这般...孝顺。
“好,中秋那天我会去你那边坐坐。”李汤笑容和煦地说道:“另外铺设暖龙这件事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具体的事情交给司礼监来做就好了。”
“儿臣明白了。”李济民叩首说道。
“父皇,若是没有其他要吩咐的儿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李济民神色关切地说道。
李汤摆摆手,示意道:“回吧。”
等到李济民退出南御书房,李汤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李雍和,神色复杂地说道:“现在你还觉得你太子的这张椅子稳坐如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