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听范贲如此说,心中顿感恼火。
他对乞天之事并不相信,若是上天有眼,当年流民们的乞求之音早已直达九霄,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流民饿死于荒野呢?
“如今,战事紧急,范侍中可有应对之策?是否也该请乃父下山,回朝与朕共商国事呀?”李雄还是强忍下心头之怒,缓声地问向范贲。
范贲躬身道:“陛下,臣觉得眼下应当将周边的兵马尽快调回成都郡,也该即刻收缴周边郡府的谷粮做以应对,以备成都城被围时稳住军民之心。”
李雄颔首,听范贲继续道:“另外,臣觉得朝廷在做好应对之时,也该寻求其他的破解之法。”
“有何其他的破解之法?你说。”李雄将身子前探,目光紧紧地盯着御阶下的范贲。
“臣觉得可以与梁州和谈。”范贲见皇帝李雄皱紧眉头,满脸失望的神色,继续道:“和谈的同时,朝廷也要遣使到平阳求见汉国天子刘聪,以归附之意请其出兵增援。”
“归附汉国?”李雄坐直了身子,不知可否地点了一下头。
范贲躬身执礼,口中继续道:“当下,汉国的车骑大将军刘曜正在雍州攻打长安城,只要他肯分兵逼近汉中,我朝的困境必当会迎刃而解。”
就眼下大成国的困局而言,范贲所言可谓是一计良策。
先和谈稳住梁州武威军,随后请降于汉国,由汉国军攻击梁州的要地汉中郡,令梁州军不得不返身全力应对汉国军的进攻,无暇顾及大成国这边。
如此一来,大成国也就会得到喘息之机,重新筹集兵马对抗李峻。
虽然,范长生再三告诫儿子范贲不得再参与二李间的兵伐之事,但范贲还是不甘心范家就此沦为商贾之家,自己更不想失去手中的权力。因此,他还是参与了进来,说出了内心想要说出的话。
沉思良久,李雄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吩咐道:“侍中,你范家在蜀中有威望,汉国也必定信得过你范家,归附汉国请求增援一事就交由你去交涉。”
范家在蜀中的确有实力,这是李雄要让范贲负责此事的原因,却也让他对范家一直所忌惮。
因此,他要凭借范家的威望来化解燃眉之急,也想为日后惩治范家留下一个借口,反叛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随后,大成皇帝李雄还是按照范贲之前所提的策略,即刻抽调周边个郡县的兵力进入成都郡,并以临战征调的名义筹集治下所有家户的谷粮运往成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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犍为郡,置汉武帝元光五年,初领南夷之夜郎地两县。元鼎六年,汉武帝平南夷设牂牁郡,犍为郡领县十二。
犍为郡的郡治初设于南广,汉昭帝始元元年移治僰道,后移至武阳县,直至本朝。
李峻领兵至武阳县时,原本驻守武阳的大成军封诏回防成都郡,仅留下了不到一千的兵力驻守武阳城。
故此,不等穆君逸领兵攻城,武阳城的县令便举印出降,献出了城池。
随后,蜀中各处的武威军加大了攻击的力度,加快了剿灭梁州境内大成军的速度,以求尽快完成对大成国都的合围。
彭王山,位于武阳城北二里处,李峻所领的兵马大营便安扎于此。
之前,李峻离开宁州前往武阳的消息,早就由影卫传至梁州,各方的军报也因此开始向武阳县汇集,传到了彭王山下的军营中。
“没想到汉国军的动作也这么快,长安城快要守不住了,雍州也不安宁啦!”
军帐内,李峻翻阅着送来的军报,两道剑眉几乎要拧在了一起。
穆君逸迟疑地问道:“长安城不是由南阳王在守着吗?他手中的兵力不少,难道还抵不过来犯之敌吗?”
“司马模?他死啦!”李峻不屑地弹了一下手中的军报,递给穆君逸,继续道:“司马模的牙门将赵染反叛,引刘聪的儿子刘粲攻打长安城,司马模出城请降,被刘粲砍了脑袋,就连他的王妃也被刘粲随意地赏给了下人。”
穆君逸正看着手中的军报,听到一旁的李秀莫名地笑了一声,口中嘟囔道:“又是一个牙门将。”
李峻白了李秀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赵染能和我相论吗?我当年为牙门将时,那可是勇冠三军的人物,更是一个忠义有加的有为少年。”
虽然那时的李二郎并非是如今的李峻,但李峻也要为自己争辩一下,更是习惯性地自夸了几句。
“哎...”李秀笑望着李峻,嘴里不落下风地说道:“李二郎,我就说了一句牙门将,你心虚什么呀!至于如此地夸赞自己嘛!”
李峻笑道:“你可说错了,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诚实,从不会说假话,也从不自吹自擂。”
听着李峻与李秀的斗嘴,穆君逸左右望了望二人,好笑地摇了摇头。他与李峻相处的时间也不短,早已知晓了这个武威大将军的脾性与习惯。
不过,虽然李峻为人平和,但其威望让人心生敬畏,军中从没有人敢与他如此地说话,李秀算是第一个了。
大家说了几句玩笑话后,话题又回到了雍州一地的战事上。
“天子就在长安城,司马模竟然不顾天子的安危出城请降,他怎么能做出如此卑鄙之事呢?”穆君逸看过了手中的军报,义愤填膺地将军报拍在了身侧的方桌上。
穆君逸与李峻不同,他心中有着家国朝廷的大义,自然也会为处于危难之中的晋天子担忧。
李峻不会反驳穆君逸,这是忠君之言,也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应该说出的话。
“好在贾疋他们及时赶到,才不至于让刘曜白白夺了长安城。”
李峻又拿起一份军报,口中继续道:“不过,刘曜的三万兵马没有离开雍州,对长安城的威胁依旧存在,咱们梁州也应该做好防备,尤其是临近秦雍之地的武都郡。”
李秀轻声问道:“大将军,若是如此,咱们不如联合秦雍之兵杀退汉国军,或者彻底将他们歼灭于雍州境内,这样岂不是更稳妥?”
不待李峻作答,穆君逸略有疑惑地问道:“大将军,既然汉国军如此迅速地逼近长安城,是不是成都王那边没有起到牵制的作用呀?”
李峻摇头道:“不是的,司马颖那边已经领兵攻入司州境,也击退了镇守洛阳的汉国将石生。”
“石生是石勒的从子。”李峻补充了一句,继续道:“司马颖的反攻已经很顺利了,再加上祖逖也筹集了兵马抵达豫州,司豫二州的战事打得很不错了。”
李峻说着,将另一份军报递给李秀,口中继续说道:“不过,他们向北推进的兵马被石勒挡住了,再加上多处的堡主与领兵的将领都归降了石勒,这些人给司马颖和祖逖的北伐带来了不小的阻力。”
“唉...”李秀将手中的军报递给穆君逸,轻叹道:“好好的人不做,非要给胡人做奴仆,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李峻笑了笑,摆手道:“不管他们了,咱们眼下也顾不上中原之地,还是要先解决好自己的事情才行。”
李峻将第三份军报递给穆君逸,说道:“再过几日,何充与萧古会领三千兵马赶来武阳县与咱们汇合,他们会听从你的调度。我要即刻返回梁州去,雍州的汉国军必须要解决掉,否则会对梁州造成极大的不利。”
穆君逸看了一眼军报,皱眉道:“您是说大成国...?”
李峻点了点头,用手指抹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担忧道:“对,就是大成国,如果他们此时向汉国请降,那咱们就会腹背受敌,之前的战果很可能会付之东流。”
李秀轻声地问道:“二郎,我是留在这里,还是护送你回梁州?”
李峻稍作思忖,笑道:“还是你护送我吧,你连我都敢揍,我岂能不用你这悍勇之人呢?”
“你...”李秀瞪了一眼李峻,却也没有反驳,只是抿嘴笑了起来。
李秀与穆君逸不熟,而在武阳县内的兵马几乎都是荆州军,她没有任何的威望来调度指挥,即便是何充与萧古领兵赶来,李秀与他们也未曾见过面。
李峻不想在军权掌辖上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更不愿李秀因此而为难,所以才想要将李秀带回梁州,让她逐步地掌控一些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