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杯酒释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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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之人,基本上都是长了颗红楼梦的心,却生活在水浒的世界里,希望交些三国里的桃园弟兄,结果却总是遇到些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

  28日,李二海正式上任。

  经过研究,由县委秘书长童贵、副县长胡元柳二人送李二海到任。

  一行人乘车,径直到了老二厂。

  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厂门口保安死活不让进,坚决不开门。他们说了,没有柴厂长的指令,外人一律不得进入。

  任凭童贵和胡元柳怎么解释,就是不开门。

  保安说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气得胡元柳几乎要破口大骂。

  厂门口聚集了一些工人和围观的群众,在那里议论纷纷。

  有说保安太不识趣的,有哀叹新厂长一来就吃了闭门羹的。

  也有的说堂堂一个秘书长加上一个副县长,竟然叫不开一个工厂的大门,丢人丢到家了。

  李二海一直没有说话。

  别人做得越绝,你反而越容易走得出来。很多时候,应该感激那些毫不顾忌你的人,哀莫大于心死,幸莫过于死得彻底。

  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

  李二海用手拉了拉童贵和胡元柳:”二位领导,今天不进了,我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来解决。“

  二人一愣:自己解决?我们来了他都不让进,你自己怎么解决?但转念一想,这样僵下去还真不是办法。于是就同意了:“撤。”

  胡明春就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李二海灰溜溜的上任第一天,他心里一凉:这个还是不行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太年轻了,不管用。

  他想,看来国庆节还是要去县政府上访喽。

  季柱听说李二海一行人吃了闭门羹,就连秘书长和副县长都被挡了回来,十分生气。

  赵恺也有点不舒服,这还得了?堂堂县委县政府都管不了吗?柴洪军另立山头了不成?

  童贵看出李二海可能是有办法,便劝季柱消消火,看李二海怎么办。他既然说了自己解决,那一定是山人自有妙计。

  晚上,柴洪军收到了李二海的午宴邀请,李二海请他明天中午醉仙楼一聚。

  人们常说不打笑脸人,人家是请客,不好不去,哪怕是鸿门宴,也不能丢了架子。

  柴洪军认为,自己在温定也是有头有脸的,不能让人笑话。

  中午十二点,柴洪军准时到了醉仙楼,进了8号包厢。

  李二海看他过来,便为他拉开门,从里面迎接柴洪军的到来:“柴厂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来来来,请上座。”

  柴洪军满屋一瞧,只有他和李二海两人,一愣:这是请什么客?

  带着满腹疑团,柴洪军便问:“其他人还没有到?”

  “没有其他人,今天是单请柴厂长您,我要向您好好讨教讨教经验,恳请柴厂长不吝赐教。”李二海恭敬地说。

  柴洪军心里鄙夷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你一个黄毛小子,能奈我何。

  “李主任说笑了,我一个败军之将,何德何能?你看,现在我都是被罢免之人,在我这边,太阳已经落山喽。”

  柴洪军脸上挤出了一些似笑非笑的笑容,李二海看上去有点作呕。

  服务员进来,要给柴洪军上茶。

  李二海示意服务员,他要亲自上茶。服务员就把茶壶递给了过来。

  第一次出茶先淋杯,二次出茶先给客人,然后再倒自己的。

  李二海提起茶壶,走到柴洪军身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沏了个大半杯。

  沏茶是有讲究的,常言道:七分茶八分酒。

  柴洪军看他挺讲究的,但在自己心里,更是觉得他是做作,是一种表演。打定主意:任尔东南西北风,今天本人定是岿然不动。

  李二海让服务员上菜,酒是自己带的。

  菜一上桌,柴洪军便看出,李二海是精心准备的。因为没有上多少菜,只有六菜一汤。

  每道都是温定精品特色菜。

  酒是好酒。

  但此时柴洪军却认为,菜非好菜,酒非好酒,宴非好宴。

  李二海端起酒杯来敬柴洪军:“柴厂长一路走来,都是为温定做贡献了。听说柴厂长从村干部做起,最后做到局级,转了不少单位,一直口碑不错,甚是难得啊。实在是佩服佩服。”

  柴洪军心想,迷魂阵开始了。干了门面杯,一笑:“李主任见笑了。柴某人从部队退伍以后,就在村里当了个村长。不对,那时候不叫村,叫生产大队,那时候叫大队长。那时候也不叫乡镇,叫人民公社。”

  李二海发现,一谈起过去的事,柴洪军便兴致勃勃,脸上也有了红润。

  以前的干部,实干型的多,基本上都是踏踏实实的,不怕苦,不怕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

  从基层提拔干部,那时候是普遍现象。很多县级领导,都有乡村工作的经历。

  没想到,柴洪军打开了话匣子,讲了一套他从大队干到公社,从公社干到县里的光荣历史。

  李二海做过功课,柴洪军的事情,他都知道。但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抬杯敬一敬酒,继续再听。

  心里还是佩服柴洪军那一代干部的,他们穿戴整齐进机关,卷起裤子就下地,经常和群众打成一片,解决问题在田头。

  这样的干部,你说有哪个不欢迎呢?

  李二海心想,今天只请了柴洪军一个人来,真是对了。不管怎么样,待会儿是要给他们这样的人留点面子的,最后的面子。

  好大一会儿,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没吃几口菜,没喝几口酒。倒是像开了个故事会。

  一个说得激情,一个听得入神。

  终于,柴洪军发觉自己有点失态,话太多了。便主动抬杯和李二海喝想酒来。

  这柴洪军是个大酒量,人称“柴不醉”。他在外边喝酒,老婆经常打电话来叮嘱:“老柴啊,你一定要注意少喝啊,千万不要把别人喝多了,听到了吗?”

  瞧瞧,不是怕自己老公喝多了,是怕老公把别人灌多了。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其实这话一直是不对的。再怎么知己,没那个酒量,能干多少?此话应该改成”酒逢对手千杯少“。

  一看李二海跟自己总是平端,没有少喝一杯,柴洪军也是佩服。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还能喝几杯。

  他仗着自己能喝,便主动跟李二海干了起来。

  一来二去,这酒便多了,二人,已经干了四瓶。

  ”柴不醉“已经有点头晕了,说话开始有点结巴。端酒杯的手,开始打晃。

  正在这时,老婆的电话又来了:”喂,老柴,少喝点,别把人家喝醉了,听到了吗?“

  ”柴不醉“听了呵呵一笑,结巴着说:”你……你放……你放心……我……我……啥时候……把……把人家……喝多了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老婆觉得不对,今天这讲话怎么有泥有水的,不会是自己喝多了吧?但她对自己老公的酒量有着绝对的把握,认为他是在假装醉酒,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便没当回事。她哪里知道,今天,她家的”柴不醉“遇到了对手,醉了。

  李二海也在奇怪,自己到底能喝多少酒啊?60度的两瓶酒下肚了,怎么没什么感觉啊?脸也不红,头也不昏,神志清醒如常。

  他,被他自己惊呆了。

  但现在这个时机正好。

  李二海再次端起酒杯敬柴洪军:”柴厂长,在我面前,您是前辈。以后要跟您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刚才听了你一番故事,受益匪浅。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柴不醉“已经说话不清了:”哪里,哪里。“

  李二海便接着说:”柴厂长,我也跟你讲个故事吧。我有个亲戚,在邻县,跟您一样,也是从村干一路走来的,也干到了县服装厂厂长,整个经历跟您的一模一样。“

  柴洪军头脑用劲动了一下:”跟我一模一样?“

  ”去年,厂里改革,我那亲戚不想退下来,便百般阻挠。就连县委县政府领导找他谈话都不管,一意孤行。最后纪委和检察院共同拿下。“

  ”柴不醉“听到这里,大脑竟然一震:”抓起来了?“

  李二海接着说:”后来一查,你知道他贪了多少吗?30万。你想想,在我们这种落后地区,贪了30万是什么概念吗?“

  ”柴不醉“的酒醒了一小半。

  ”我这亲戚胆大包天,竟然偷卖了厂里的好多设备,经过统计,一共卖了三百六十五套。有人开玩笑说他是一天卖一套,正好卖了一年。“

  ”柴不醉“大惊:”自己不正是卖了365套吗?“

  李二海接着说:“柴厂长,你看他胆子大不大啊?不仅如此,他还伙同财务,私分了厂里6万元呢。这些都被查了个水落石出。估计啊,他后半辈子只能在监狱里过喽。”

  ”柴不醉“完全清醒了,这家伙哪里是在讲故事,分明是在警告自己。没想到,自己的情况被他调查得清清楚楚。

  李二海偷偷瞟了一眼柴洪军,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脸上有一丝丝惊恐。

  “不说了,不说了,来,再喝几杯。”李二海端起了酒杯。

  柴洪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不喝了,不能再喝了。感谢李厂长的盛情招待,我要回去了。谢谢了。”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

  听到从柴洪军嘴里把一直坚持的“李主任”改称了“李厂长”,李二海会意地一笑,轻轻地放下了酒杯。

  破釜沉舟,杯酒释兵权,“师傅”和王叔,高人,果然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