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汴梁后退,赵香艺更生气了,这是什么意思,心虚了吗?
她转过身,往前踏了一步,“到底什么意思!”
她要他把话说清楚,为此,她不惜一步步紧逼。
汴梁的脑子里还在想着沙滩,可是当赵香艺转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上帝的造物能力。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颗树,笔直,修长,她的双臂就是那纤细的树枝,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摇晃。
汴梁无法形容她的美,他终于明白陈百万说的那句,彩云仙子的美让人窒息,而阿艺的美让人自卑。
他不但有些自卑,甚至感到了害怕,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拜下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拜倒在美女的裙下?
“为什么不说话。”赵香艺看着他,继续逼他,好像是要逼着他后退,逼着他下跪。
她的声音并不大,因为她不想让马车外的人听到。
汴梁没有再退,不是赵香艺给他的压力不够大,而是他闭上了眼睛。
再美的画面,都是需要用眼睛去欣赏的,眼睛闭上了,又还会有什么画面?
没有了画面,自然也就没有了压力。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我回到襄阳的时候,发现自己失忆了。”
赵香艺没有说话,此时汴梁闭着眼睛,根本不知道女人的神情,于是他继续说,“我现在脑子里的记忆,和李长生的都不一样,所以你也可以认为我和李长生,是两个不同的人。”
赵香艺还是没有反应,汴梁又说,“我知道很难让你相信,你想象一下,李长生他死了,有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他的记忆附在了李长生的身上,用他们世界的话来说,就是穿越,穿越你懂吗?”
赵香艺还是沉默,汴梁急了,他说,“我能证明我不是李长生,你知道苹果为什么会落到地上吗?”
汴梁的想法很简单,他想通过用这个世界上没有的知识,来证明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
这次,赵香艺终于开口说话了,“那是因为苹果成熟了。”
苹果熟了就会掉下来,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知道。
自己的这位丈夫,在武艺上是个天才,在其他方面终究是比平常人还要弱一些,居然会编这么低劣的故事。
“不对。”汴梁纠正道,“那是因为地球有引力,万有引力,懂不?”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对这个世界的人讲万有引力,比穿越更难让他们相信。
“哎,或者我背一诗给你听。”他打算换个方法,科学,那实在太深奥了,不适合证明他的身份。
赵香艺忍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你把眼睛睁开。”
她以为汴梁闭着眼睛是为了方便说谎,如果他把眼睛睁开,或许就编不下去了。
背诗,她听过的诗还少吗?那个陈百万,有事没事就给她念诗,听的她头都大了。
汴梁摇摇头说,“不行,我怕见到你。”
赵香艺好奇的问,“为什么?”
汴梁说,“你太美了,让我见到就有一种自卑的感觉。”
那是他的心里话,他前世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见面的美女实在不多。
这样的美女放在他的学校里,他绝对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和她说话的胆子都不敢有呢。
马车里顿时安静下来了,足足有一两分钟时间,赵香艺才缓缓的说,“现在,我有点相信你的话了。”
如果是李长生的话,又怎会知道什么叫怕,更不会知道什么叫自卑!
就算是要骗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那种话太弱小,而他却很强大!
“真的假的?”汴梁有些不敢相信。
他努力的想证明自己,结果人家根本不信,而他随意的几句话,对方却开始有些相信了,这也太扯淡了吧。
“真的。”说着赵香艺在马车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汴梁欢欣鼓舞的将他如何由一个死刑犯到襄阳,以及从襄阳到潼关,最后到许昌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他想,这下赵香艺绝对会相信他了。
结果,赵香艺眉头一皱,冷冷的说,“你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所以要离开我?”
汴梁一愣,知道她是想岔了,以为自己是另有新欢,所以编个故事来骗妻子。
这可真是,让他有苦难言,谁让他一时口快,将喜欢薛慕澜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赵香艺又说,“败给一个男人,倒是可以接受。”
汴梁无语,他想着有什么办法去安慰她,突然,马车外的马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不安的跳动起来,马车也随之震动。
“啊!”是赵香艺的惊呼声。
汴梁立刻睁开眼睛,将快要掉在地上的美人扶住。
一股幽香,仿佛从天而降,让他感到身心都特别舒服。
那是美女的体香吗?
不对,美女的体香怎么会从天而降,而且那香味是那么的自然,最关键的是,还是那么的熟悉。
是什么香味,汴梁正在纳闷,却听赵香艺说道,“怎么你身上会有桂花香?”
桂花?对,是桂花的香味!
也只有桂花的香味,会那么浓,那么烈。
他转过头,朝车厢外看去,却看见马车外正在下一场桂花雨。
数不清的金色的桂花,在空中偏偏起舞,有的落到了车辕上,有的落到了地上,将马车和附近的土地变作一片金色的海洋。
“这太神奇了吧。”汴梁说着,准备下车去看看,不料赵香艺却拉住了他。
她说,“你饿吗?我做些点心给你吃。”
被她这么一说,汴梁觉得还真饿了,但是外面的风景太美,他也舍不得放弃,所以他一边应着,一边掀起了车厢的一角。
顿时,他就发现了桂花的海洋,笼罩在许昌城前,是那么的金黄,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欣喜万分,他还看到李晓芳闭着双眼,手中捧着桂花,陶醉的亲吻着。
“小玲子,快来帮忙。”赵香艺开始忙碌起来,她的马车上带有火炉和锅,只要打火石把木炭点着了,就能做饭,她还带有各种食材,这一路北上,饭菜的问题都是她解决的。
很快,一锅香喷喷的点心就作好了,赵香艺用她的碗给汴梁乘上,“来,尝尝。”
她的眼里有些期待,就是一位妻子,做好了饭菜,等着丈夫品尝的那种期待。
“哇,酒酿圆子。”汴梁惊喜的喊道,更惊喜的是里面还放了桂花,那应该是刚才天上下的桂花雨吧。
他尝了一口,圆子很细腻,酒酿很入味,就是那种甜中带醉,还唇齿留香的感觉。
“好!”他赞叹道,这样的酒酿圆子,就是他前世也很少吃到。
“我们家公主的手艺,那还用说。”小玲子在旁边插嘴。
“好就做首诗吧。”赵香艺说,她想起汴梁刚才要背诗来着,恰好她很久没听诗了。
“那不行。”汴梁连连摇头,他可没那本事,“那得陈百万来。”
说到作诗,他立刻想起了在老板娘店里酸了一个晚上的新朋友,然后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位老兄发骚,居然是为了李长生的老婆。
这个混蛋,回去要他好看。
赵香艺没想到会从汴梁的嘴里听到陈百万的名字,顿时有些心虚。
但她才思敏捷,很快就稳住了心神,“陈公子书生气重了些,夫君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陈百万为他作诗,南朝知道的人可不少,而且他的诗也不错,为他叫好的人也有很多。
汴梁此刻提起他的名字,她自然百口莫辩,但是她一句公子,一个夫君已经很好的暗示了三人的关系。
再者,李长生是练武出身,对于孔庙的那些酸腐文化向来轻视,她的一句书生气,更能将此事轻轻揭过。
还有,练武之人,除了看不起书生以外,也很少对书生动手,这里面的意思,恐怕连赵香艺自己也说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说的很好,表达的也很清晰,可汴梁却领会不了,因为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把赵香艺当作妻子,不过是刚见面的美女而已,那里会想那么多,所以,他不赞同的说,“他的诗真的不错。”
赵香艺刚想说写诗有什么用,这可是一个崇尚姜庙的时代,结果小玲子插嘴,“是啊,陈少爷的诗确实不错。”
赵香艺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讲话,小玲子对着她吐吐舌头。
公主平时对她像姐妹一样,因为这样,她才敢擅自插嘴。
结果,汴梁居然点点头,更离谱的是,他竟然问,“那你将他最好的诗念来听听。”
赵香艺一听,两颊立刻有些绯红,显得更加的香艳不可方物。
她这一害羞,小玲子更加肆无忌惮,她念道:
前年今日端午时,丫头初见,西湖回眸,羞愧断桥荷花;
去年今日端午时,姑娘再现,灵隐拂头,自卑天下长发;
今年今日端午时,百万思念,皇宫叩首,心碎公主出嫁。
“你乱说什么!”赵香艺终于有些怒了,她瞪了小玲子一眼,吓得她陶醉的表情瞬间消失。
“你乱说什么!”这次汴梁仿佛是心有灵犀,也来了这么一句,不过,他接着说,“诗有五言和七言,又分绝句和律诗,这乱七八糟的,那里是诗。”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他心里默念了一遍时,立刻感受到了一丝凄凉。
赵香艺的心里很不安,她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局促的看着汴梁,好在他没什么反应。
汴梁没有反应,是因为他还在回味诗中的韵味,突然,马车外有了声音,是李晓芳在呼喊,“哥,再不走,就赶不上饭了。”
“知道了。”汴梁喊着。
他手上还吃着酒酿圆子呢,肚子可不饿,不过让妹妹在外面饿着,他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他将碗递还给了赵香艺。
“后会有期。”说着他跳下了马车。
赵香艺想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拦,终究只能无奈的看着帘子落下。
她叹了口气,脸上尽是失落,其实她也知道,自从李老爷建立堂国以后,她和李长生两人已是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她此次来许昌,也不过是想来看看他是否平安,既然心愿已了,就该回去了。
“小阿艺,这许昌的桂花用来做点心可好。”马车外传来展宋的声音。
他人还没到,就闻到了赵香艺做的酒酿圆子的香味,他的鼻子用来闻酒向来是特别灵的。
在许昌效外,他一拳打散蒙舒烈的桂花时,是故意往马车方向打的,没想到赵香艺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把酒酿圆子做好了,他心情顿时开心无比。
而他心情一好,也就不在意对李长生的恨,他准备问问她见过李长生了吗,却突然看到对面有个人影,正往马车上爬。
“咦?那不是李长生吗?”展宋自言自语的说。
赵香艺听到了他的说话,调侃他道,“他说他是汴梁。”
其实她也在怀疑,要是李长生的话,那一锅酒酿圆子还怎么会有剩下的。
“呸。”展宋一脸的不信,“就是李长生,化成灰我都认得。”
“好了好了,舅舅吃点心了,待会上路,你可就要吃灰了。”赵香艺给他乘了一碗递过去。
展宋接过,边吃边赶马车,李长生的出现,让他很不安心。
“回去,不杀人了行不?”赵香艺又说,“来的时候,整辆马车都是血腥味,难受死了。”
展宋笑笑,“你以为我愿意杀啊,谁让他们没完没了的像群苍蝇。”
赵香艺撇撇嘴,“你将旗杆挂起来就好了。”
堂堂南朝公主的座驾,自然会有标识的旗杆,不过,南朝的旗杆,放在胡国,是没什么效果的,要说有的话,可能是招来更多的追兵,但是她这次来,还有一面旗杆,李长生的夫人。
这杆旗子要是亮出来,胡国还有人敢追吗?当然不敢!
不然的话,就南侠展宋的一条命,就足够让胡国皇帝动心,只要出动北平的三圣军团,展宋就算不死也要脱成皮,可是皇帝没有这么做,因为展宋的马车里坐着李长生的夫人。
打夫人的脸,那就是打李长生的脸,若是这位少爷发火的话,胡国的三圣军团怕会全灭吧。
展宋摇摇头,“我才不要沾他的光。”
马车继续轱辘辘的往前跑,一辆回临城,一辆进许昌,此地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