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摇头,意味深长的看向纪纲。
纪纲无奈,“晚了。”
别说,去抓陈瑛的时候,还真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显示这位左都御史确实和某位殿下有过联络,不过出于自身安全考虑,纪纲没有将证据带回锦衣卫,而是直接烧了。
这个麻烦事他不想去招惹,纪纲也巴不得朱高煦成功。
但存在失败可能。
所以纪纲不想冒险,那么顺应黄昏的意思杀了陈瑛,在所难免。
进了诏狱,还想活?
黄昏转身,准备离去,一边走一边对纪纲道:“纪指挥使,陛下今夜在黄府吃的晚膳,言辞之间,很是担忧明日立储大典啊,纪指挥使还请多上心。”
实际上朱棣没这么说过。
不过谁会去求证?
纪纲心中暗凛,为了稳妥起见,那么今夜的陈瑛应该“畏罪自杀”了,万一明天立储大典发生点什么,又恰哈牵扯到陈瑛,自己就会被陛下猜忌。
锦衣卫指挥使被陛下猜忌,这后果和下场,纪纲承受不起。
纪纲也暗暗惊心。
黄昏这人真他妈斗不过,陈瑛就栽了,而且栽得很惨,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自己今后还要和他斗吗?
黄昏站在门口,忽然回身,一脸冷笑,“陈瑛,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我说过,你会死在纪指挥使的刀下,只不过当下你是为纪指挥使背锅而死。”
又对纪纲道:“纪指挥使,可知道为何赵厘会选择今日动手杀我,而不是你要求他的在立储大典之后找机会?”
说完大笑离去。
纪纲手脚冰冷,原来是黄昏借助自己的落子,自导自演了这一场局!
是黄昏主动让赵厘动手!
简直恐怖。
陈瑛则是彻底呆滞,原来这是黄昏故意设局……做梦也没想到,黄昏为了达到目的,不仅利用敌人,连天子都敢利用。
输了。
彻底输了。
输就是死。
纪纲挥手示意所有麾下退下,他则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悬挂在刑架上的曾经的好友,内心有些悲戚,许是兔死狐悲?
谁知道呢。
陈瑛也沉默了下来了,始终是死,哭诉求饶也没用。
一灯如豆,摇曳斑驳。
许久,纪纲才轻声道:“赵厘是我布置到军器监的,原本是为了杀黄昏,但因为我在锦衣卫,且这一两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给了赵厘钱财,让他给钱请你去为他疏通关系。”
这句话一出,意味着陈瑛必死了。
陈瑛盯着纪纲,眼神愤怒,“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手脚竟然触及不到吏部?”
真是笑话。
在职权上来说,纪纲确实触及不到六部、五寺九监任何一个部门。
但他是锦衣卫指挥使。
只要他透露出意思,朝中臣子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纪纲如此做,就是有备无患。
所以才有今日局面:纪纲成功的让自己替他背黑锅。
怪谁呢?
怪纪纲?
怪黄昏?
官场本就如此,看不见烽烟的地方,却丝毫不比沙场凶险来得少。
纪纲微微叹气,“其实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三司会审,如果能拿下黄昏,是可以全力以赴,可当时张定边的出现已经让黄昏逆转了局面,你还死咬不放,也便罢了,三司会审之后,你的都察院一直在疯咬黄昏,你忘记了他的妻子是徐妙锦,而陛下的皇后是徐妙心,她们是姐妹,你更忘记了黄昏是如何上位的,以神棍做到简在帝心,这几年来起起落落,却能始终不伤筋骨,真的只有那点嘴皮子功夫?他做的事我们都知道啊,三宝太监的赐姓,是他提议为郑,下西洋,他一手促成,编修全书,他提议陛下采纳,更是提出了组建内阁这等手笔——”
说到这里,纪纲都觉得惊心。
黄昏这个人,做的事始终是和这个时代太格格不入了,俨然他一直站在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高度,然后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纪纲继续道:“庞瑛想杀黄昏,赵曦想杀黄昏,他俩都死了,你想杀黄昏,我也想杀黄昏,朱高燧和朱高煦也想,可是你却和庞瑛、赵曦一样,即将死去,知道为什么吗?”
陈瑛默然。
纪纲道:“因为你把黄昏当成了一般臣子,你以为不断的弹劾他,就能让陛下逐渐生出猜忌之心,可惜你错了,只要你没有真凭实据,陛下永远不会相信黄昏会对大明不利,要知道一个心怀叵测的人,是不会拿钱给大殿下解决增发宝钞的后遗症,也不会拿钱来支持下西洋、编修全书,我一直有个想法:陛下和黄昏其实是一类人。”
“而且咱们的陛下英明神武,绝对自信,他相信就算黄昏在朝中坐大到只手遮天,咱们的陛下也能在百年之前解决掉黄昏,为未来天子扫清道路。”
“所以陛下需要黄昏这样的臣子,在没有绝对铁证如山证明黄昏对大明不利的情况下,弹劾就像是苍蝇一般,让黄昏提前对你产生了警惕——黄昏知道赵厘是我的布局,为何不针对我,却要利用这个布局来杀你?”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畏惧你的都察院。”
大明臣子,谁不畏惧都察院。
锦衣卫都怕。
当然,锦衣卫和都察院是彼此忌惮。
“所以黄昏必杀你不可,一则是为了报复你的屡次紧逼,二则是为他的仕途扫清障碍,你错就错在不该一直拿一些鸡毛蒜皮来弹劾他,你应该默默收集证据,然后发出致命一击!”
纪纲忽然暗凛。
好像自己一直以来,也在做陈瑛的事情?
每一次针对黄昏,都没能动到他筋骨,看来是时候改变策略,下一此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定让黄昏死得不能再死。
纪纲暗暗惊心,黄昏这样的人,不能给他反击的机会!
绝对不能!
他在因势利导后发制人这一方面,简直恐怖若斯。
是因为他真的站得比一般人高,所以能看得更高更远更全面吗?
想到这,纪纲叹道:“陈瑛啊,仕途就是这样,一念之间,便是人间和地狱的差别,你只是走错了一步棋,却让自己走向地狱,立储大典在即,谁也救不了你,在你府邸搜出了你这些日子和朱高煦联系的证据,当然,我已经烧了,你可以死,朱高煦却还不能被贬谪到地方去,所以我就问一句:你们是打算在立储大典上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