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那悟空,化作一个攀山老猿,顺着金乌之眼,悄悄地爬至那金凤眼下睫毛之上。忽而见那金乌之眼睫毛之上,挂着颗“外如凝脂、内如烈日”的仙丹之状的宝物。那行者急将手一伸,忽而,四周又一阵天摇地动。
“噫噫噫!莫动莫动!”
原来,悟空思虑中,那金乌又眨了一下眼,见眼角滑落一颗似眼泪一般的水来。因那悟空将身藏在那金乌睫毛之下,那水便沿着悟空的身上滑落下去,将悟空通体淋了个透。
悟空笑道:“造化造化!好道是知俺老孙不曾洗澡,恰好给俺老孙净净身么?”
“那金乌眨完眼,需是一盏茶后再眨一下,此时正好动手。”
悟空忙将手一伸,摸着那颗似仙丹状的宝贝,在根处轻轻一折,即见那透明晶石状的物品脱落下来。那悟空将那丹放在手上,仔细观望。
“真是浑然天成的一颗仙丹,不消说了,十有八九就是这颗了。”又向四周望了望,独见此颗最为完好。
“也罢!宝物不可多得,有此一颗便了!”
“噫,俺老孙这身子衣物被烧个干净,却将此宝藏于何处?”
“金箍棒!”,那行者轻轻叫了一声,即见那金箍棒飞至眼前,那悟空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将那丹仔细放入耳内,而后又将金箍棒藏入耳内,将在那丹紧紧的藏在耳内深处。
即得此物,那悟空大喜,却又小心的绕过那金乌之眼,来到金乌颈处。到得此处后,行者又仔细望了望那金乌眼前熠熠生光之物,心惊道:“噫!原来此物在上方看得甚小,此处观之,却有一人大小也!却如何携之?也罢,不要它了!走他娘!”
正欲前行,忽又想:“这金丹却有这般大小,俺老孙悄悄摸摸走将过去,藏在那金丹之后,好呆也能认个仔细。日后在人前显摆时,也将就做得吹牛本钱。”
行者又转念一想:“这金乌这般浩大,相比之下,俺老孙这般细小,方才在它那眼珠子上玩耍之时,也不见怎地!如今却为何这般偷偷摸摸?全无英雄模样!许是‘做贼心虚’?罢罢罢!莫惊动于它!莫惊动于它!免生枝节。”
那行者意马心猿,心有所思,身有所动,当即又贴着那金凤身侧小心前行。不一时,即摸到那金丹之前。细数之下,见有六颗,大小形状,一应相同。
“哈哈哈!此物果然像是颗金蛋。莫非这日中金乌也生得蛋、产得卵么?只是这金乌忒大,这丹忒小,却不像话,不像话!回去得问问那老官,此物为何这般稀奇也。”
悟空藏在那金丹之后,以手抚之,却是温热温热的。
行者思到:“若要将此宝带走,却忒大了!身上又无可藏处!带不得!带不得!”
噫!许是那悟空机缘到了,本是心中所思,却堪堪字从口出!
行者话音落处,即见那金蛋小了一半。悟空大惊!忙将手捂到嘴边,左右观望。见无动静,又思到:“莫非是俺老孙让它小,它即小了么?”
你看那悟空,盖是天下有名的贼头,真真机灵无双,见那金丹有所应,又轻轻的唤了声:“再小!”
那金蛋即又小了一半。
悟空道:“再小再小!”
悟空诧异道:“莫非俺老孙有什么大缘法,此物怎地也如金箍棒一般,教其大则大,教其小则小?”
原来悟空不知,此物并非测如意法宝、随心变化之物。其能如悟空所愿,大小如意者,盖因悟空之心乃“先天法宝”而生之故也。待其回到兜率宫内时,那太上老君恰好与其点破其中之理!
行者又道:“小小小!再小些!”
那金丹却又再小了一些,如此,悟空轻唤了六七回,那金蛋即化作与火凝丹一般大小。悟空将其轻轻握在手心,不禁大喜道:“造化,造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罢,即化一道流光,疾飞向那空中。而后那悟空一路筋斗云,约有一顿饭的工夫,不知打出多远。再遥遥望时,早已不见那金乌踪影。
“呼呼呼!哈哈哈!”
那行者在那日表之上,虚空之中,兀自狂喜。见那掌中金丹熠熠生光,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许久,那悟空方才平复心情,定眼而望。这一望,心惊道:“噫!此处却是何方位?师傅他们在何处?”
又四下观望,见四方上下,全然没有一点熟悉之处。心内焦急道:“不好不好!虽是偷得它一料丹,一颗蛋,只是不知将俺老孙带至何处。却当去何处寻着归途也?若寻不着归路,须是在这虚空中,真气散尽,孤独终老也!”
“八戒!”
那悟空运真气,聚元神,在那虚空之中奋力的喊了一声!
半晌过后,但见四方深宇,渺渺茫茫,却绝无回音!
“此不是脱困之道!这虚空之中渺无边际,俺老孙就是将这筋斗云从小打到老,也终到不得心归之处。还是沿着这烈日之表,待俺老孙仔细寻寻,寻着来时的方位才好。”
行者主意即定,急使了神通,将筋斗云一展,沿那金乌来时路迹回去。
那悟空又行了许久,这烈日之中分不得日夜,只约摸飞了近一日路程。悟空停住筋斗云,又向上方虚空处望了望,观之良久,仍未见三界之影。又急向前飞了数十万里,再看之时,隐隐见斜上方虚空之处,有一轮蓝月,蓝月之侧却又是一轮白月、白月之侧又见如星光般璀璨的天宫。
悟空大喜道:“造化造化!定是那了!”
说罢,又朝前飞了数万里,方觉那蓝月正在头顶上方。
“来时,即是这等模样,以此返回,当能寻着师傅!”
悟空主意即定,即劲驾筋斗云,向上飞去。飞够两个时辰,见离那烈日越来越远,那烈日在后面愈来愈小。却始终不见无定神舟的身影,那行者愈发焦急。
“这虚空之中,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有道是急中生智。那悟空焦虑之时,忽心生一计:“待俺老孙先返回日表,撑开个法象,循旧路缓缓而回,虽不能驾筋斗云,我也看不到他三人,却也好让三人看见俺老孙!”
当即一个筋斗云,又到得烈日上空。那悟空捻着决,即展开一个法象,那法象高有十二万丈。
悟空道:“此是极限了,再大些,这幻想即破了,岂不空耗力气?”
只见前面一个孙悟空真身,却只有正常人一般大小,那身后数里之处,却又有一个十二万丈高的法象,紧紧跟在悟空的后面。悟空在那虚空之中,正如行于水面一般,真身往前踏一左脚,那法象也踏一左脚。真身往前踏一右脚,那法象也踏一右脚。那行者时而左顾右盼,那法象也即东张西望。当真有几分壮观、又有几分滑稽之感。
那悟空拖着那法象,却如农夫拖着一个沉重的牛车,一步一趋,缓缓向前。一顿饭工夫,只行够数百里,那悟空道:“这也忒慢了些!似这虚空之中,动辄百万里,千万里路程,何时方能到得无定之舟跟前?须是想个两全之法!”
那行者即将法象缩小了一些,只约有五六万丈,将身将将试飞,回首看时,那法象也一般作着驾云而飞的模样。
悟空道:“如此甚好,两不相误!”
说罢,即飞身上前,只是这飞行,比不得筋斗云一去十万八千里。此等飞行之法,一顿饭工夫,只能飞个二千来里路程。于是,那悟空真象在前,法象在后,左顾右盼地向前飞去。
......
且说金蝉子及八戒,沙僧三人,因那日表处。炽热难挨,依着悟空之意,将无定神舟退后了去。只是众人在那舟中不知远近,只道是退后不足百里,其实早已退后有近万里之远。
在那虚空之中,差之毫厘,即失之千里。那行者一顿好找,仍旧寻找不到,却化出那一尊法象,在那虚空之中,缓缓而行。
起时,那金蝉子心系悟空,日日向那烈日之中顾盼。因那日中光芒耀眼,直将那金蝉子耀得双眼晕花,再不能直视。
沙僧苦劝道:“师傅,你莫心急,大师兄盖世英雄,又是这先天而生之宝。定是无碍!我等却安心在此等候,想必大师兄必报捷而归。”
那金蝉子道:“万物相生相克,纵是先天地而生之物,也当有寸短之处。这烈日之中,九重三昧真火!我等苦历一月,在那须弥山上寻着炼凝草,交与老君炼出护体丹。那丹也只能保得七日,此时算之,五六日已过,岂能不担心?”
金蝉子言罢!又唤八戒道:“八戒,我们且向前去,在这无定之舟极限之处,等候你师兄去罢。”
那八戒听得金蝉子叫唤,急从睡意中醒来,道了声:“听师傅的!这就前行。”
无定神舟即向前疾飞而去,行不到半盏茶时,那八戒急道:“师傅!快看!”
金蝉子及沙僧急循着八戒所指方向望去,见一渺渺法象,隐隐在前,那法象却像是一只猴子,在那里兀自东西顾盼。
金蝉子大喜道:“想必是悟空也!快行快行!”
八戒亦道:“快行快行!”
那无定神舟即疾若流光,向前行进,只一时之间,即到得悟空跟前,那悟空还兀自在那左右顾盼。
八戒跳到前头,响了声:“猴哥!在这呢!”
行者始定神而望,见前方数丈之处,急停住一个无定神舟。行者向前,那法象依然在后,行者俯身向下,那法象也俯身向下。在那无定神舟之上,一个顶天立地的法象。那法象之上一只眼,也足可装得千百个无定神舟。
八戒又笑道:“猴哥,你弄这么个法象,许是在这虚张声势,给自家壮胆哩?”
悟空见到众人,心内生花,顾不得八戒在那边挤兑,道:“师傅,俺老孙回来了。”
“八戒、沙师弟!老孙回来了!”
悟空说罢,将身摇一摇,急收了法象。
“大师兄,你怎地这般赤身跣足回来?”沙僧见悟空变是满面生花,又望了望悟空道。
“咳!你们不知,那烈日之中,有无数数万丈高的火焰,腾至那半天之中。俺老孙还未到得日表,这一身即被那火焰烧个干净。一时之间,却忘了这事!勿怪勿怪!”
说罢,拔了根猴毛,道了声“变”,即变作一件直辍,将身裹了裹。
金蝉子大喜道:“悟空!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八戒道:“即如此,我们且回吧!”
“嗯!回吧!”
那悟空与三人紧紧围坐坐定,不一时,那悟空入得定中,似熟睡一般。众人恐悟空是劳累过度,故而不曾唤他,于是,众人相顾无言,任凭那无定神舟自在翱翔于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