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一切都告一段落之时,盖聂与韩申也终于因为安心,心弦一松,便是不支而倒下。
“大叔,你怎么样啊?”盖兰的忧心忡忡终于变成了现实,背负着背叛与信任,盖聂是剑圣,但同样也是人。
“应该是受伤之后失血过多而造成的体力不支,并没有受新的伤!”范增不愧为一个年老的长者,除了韬略、奇门易术,医术也一把好手。虽算不上精通,但治疗外伤也算是一把好手。
天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而盖兰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始终也没有停住。
再说少羽,事罢之后,他取来了一只羊皮筏子。身体靠着一把戟,自己灌了一口,就示意着天明。在冷冽的寒风中,一口马奶酒,快活似神仙……
就在这月朗星稀时,晓风明月夜,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湖光秋月两相和,谭面无风镜未磨”比起后两句的千古绝唱,我更喜欢前两句的意境,这似乎有种朦胧神秘的感觉。
更不用提气蒸云梦泽的百转千回!
看着从画舫船楼上跳下来的娇小人影,天明的心脏就开始与胸膛中的肋骨激烈的碰撞。这不是欣赏那个女孩带着朦胧的神秘,而是她的出现本就带有着强烈的刺激。
“不要,不要,啊……”就在这个女孩俏生生的出现,刚要开口说什么时,天明的后颈上紫罗兰色的花纹突然显现,并极快的速度蔓延到整个面颊上,伴随着哀伤的嘶吼声,便是重重的倒地,昏迷不醒。
“百转千回,我仍愿意做那个窗前偷看的小乞丐”
在昏睡前的一刻,他似乎见到一位容貌极为娇艳的女子,他们的距离很近,似乎又离得很远!“仍愿意翘首以盼去看你傻乎乎来回奔波的样子!”
……
“天明,你醒了?”
一醒过来,天明就看到一张忧心如焚的面孔,继父亲倒下后,盖兰的另一根支柱:天明也相继晕厥,天塌下来的感觉重重的压垮了她本就瘦弱的肩膀。
“兰姑姑,我怎么了?”天明一醒来就看到看到盖兰如泣如诉,梨花带雨的样子,原本就娇弱惹人怜爱的脸庞显得更为苍白无力。“别说我了,大叔,大叔,怎么样了?”
“我爹没事了,医家端木先生的医术很高超。”盖兰连忙抹去面颊上的泪珠,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兰姑姑?”天明轻轻抹去了她眼上的泪珠“没事了,以后就没事了!”
“兰姑姑,”就在这一刻,天明心中突然有逾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这触动由心而生,有感而发,充斥了他整个心灵、整个胸膛、整个人生!
天明扑倒她身上,他第一次流下了眼泪“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他默默地发下了人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誓言!
人总说顽劣之人若教之有方则必安之!天明受尽了秦王地宠爱,养成了极为顽劣的性格,但也受尽了秦王室最优质的教育,或许他真将能改变这世界的残酷、这世界的无奈,谁也说不清楚?
……
等一切都尘埃落尽,在医家的镜湖山庄,天明却发现这个地方意外的熟悉……
他们也就在此安居落座了下来,每日伏念老头拿着戒尺四处追赶胡闹的天明,高月做了插班生,课堂上也多了不少童声趣语,这也是换得端木蓉医治的代价。
每日能来到这里的人并不多,就多了些许空闲之时,盖兰会帮着整理药材,很快便于端木蓉这位年长些许的奇女子结识了,得到了不少医术传承。
至于盖聂与韩申,因为与荆轲的关系,也得到了墨家相当的尊重,伤势渐渐恢复。
……
却说今日的天明似乎有了些不同,原是做了一梦,却在这几日不断的往返重复,梦里:
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在一座破落屋檐下一个满脸污垢瘦兮兮的叫“阿月”的小乞丐,总是穿着一身快散开的宽长衫站在那里一如既往聚精会神的听讲。
再然后,又如同以往,下了课后的她绝不逗留,总是一溜烟地悄悄跑走。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总得有个开头,自个儿心中一动,便尾随在阿月身后。
那个小乞丐急匆匆、带着晃晃悠悠的步伐走过几条繁忙街,转过几个热闹的巷子,便来到淮阴城中最热闹的市集里。
“她”选好地方站定之后便在左右张望,似乎怕被谁发现似的,那不谙世事的自个儿连忙躲进看不清字眼的客栈檐下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
只见阿月散开头发,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破陶碗端着,细心眼儿地观察着街上的来往旅客。
突兀急步伐走向一个衣着光鲜锃亮的大胖子前面,“嗯”的一声,朝对方递出自己的小破碗要钱。
那大胖子皱了皱眉头,嫌恶地躲闪开,便要继续往前走,自然不依不挠,又立刻挡住人家,毫不气馁,固执的挺着眸子。
“阿月”发出更大的声音:“嗯!”硬是将小破碗抵上了那人泽厚的胖肚子。
大胖子呵斥着:“小叫化敢挡路?你找死!”,还是撸起袖子、一把就将还是孩子的“小乞丐”用力推倒在地,拍拍肚皮走了。
“小乞丐”显然习以为常,只是立即站了起来,又细心眼的望着街上行路人寻找下一个猎物。
没多久又相中一位貌美少妇,那少妇嫌恶浑身脏臭想要闪开,阿月硬是“嗯,嗯,嗯!”地将破碗往少妇身上推去,急得那少妇连声说道:“别,别,别过来。”一面连忙掏出铜板往小破碗里头扔去。
花了好大功夫,方才要到一个铜板,“小乞丐”摇晃破碗,让那枚铜板在碗里叮当作响。
自个儿躲在柱子后面偷瞧着;心中好像有一大团东西堵住了自己的胸口、便转头飞奔回家。
小乞丐继续站在街上乞讨,大半个时辰过去,小破碗里头才又多加了一枚铜板,阵阵菜肴的香气不断从小客栈飘出,“小乞丐”饿得要命却不愿意进去乞讨些饭菜。
“她”搓了搓鼻子,深吸口气把肚皮在缩紧一点,看都不看小客栈一眼,只是将碗里的两个铜板摇得更响了。
这种感觉,“小乞丐”已经很习惯了!
自个儿从刚才跑走的方向又飞奔而来,手里抓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满脸兴奋,一口气跑到“小乞丐”身后站定。
原来他见“小乞丐”在路上乞讨,心中着实不忍,便冲回家跟盖兰要了包子想给阿月,他大气都还没喘过来,毫不嫌弃伸手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
“小乞丐”一转头,忽然见到课堂里的小呆瓜,先是愣住,随即马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瞪着笑呵呵像个呆瓜的“自己”。
最终像是万般无奈似的耸了耸肩,旋即轻松起来,诸多表情变化似乎在瞬间之间都在那张污脏的小脸上头裸露了,自个儿瞧着只觉分外有趣。
只听“她”毫不客气地对自己问道:“天明小呆瓜,你在这干嘛?”
“这包子,”瞧着自个儿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便觉没那么喘了,将包子递到“她”面前说道:“这包子给你。”
“小乞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胖、又白又香的热包子。
她盯着包子,嘴巴不知不觉的打开,好像口水随时都会滴出来似的,隔了半晌又忽然抬眼直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自个儿,斩钉截铁地喊道:“我—不—要。”
自个儿完全傻住了,隔了一会儿才问道:“不要?为什么不要?”
“小乞丐”耸耸肩,骄傲说道:“你想得可美,我才不要嗟来之食。”
这人明明站在大街上跟人要钱,现在却又说什么不要别人施舍,自个儿听得莫名其妙,伸手指指小破碗里头的两个铜板,问道:“那……这是什么?”
“小乞丐”毫不犹豫答道:“这是我要来的。”
自个儿被搞得更糊涂,抓抓乱糟糟的头发问道:“那,那不是……是……一样的吗?”
“那……太不一样了!这铜板是我自己辛苦工作赚来的。”阿月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更何况那些给我钱的人,没半个人是因为同情我才施舍的。懂了吗?”
最后这“懂了吗”三个字,阿月却是模仿着伏念的口吻说的,脸上也显出一副先生教导学生的样子,把自个儿训得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自个儿木讷回道:“懂……懂了……”
其实“自己”还是没有搞清“小乞丐”那套歪理,只是觉得既然“她”这么说了,就一定是对的。
自个儿一定心想:“那这包子就没用了。”
他低头瞧了瞧手中的包子,又望了望“她”,他那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圆,滴溜水亮,眼光中尽是确切。
自个儿只好说道:“那……那我……那……那好吧。”说完有点失望地我、转过身就要走。
“她”瞧自个儿平时在学堂里一副有问必答的聪明相,兼之行为又疏冷孤僻,总以为这小子自命清高,难以亲近,这时见自个儿行为言语间竟显得有些萌蠢,性子居然还颇为鲁直,倒也不禁觉得好玩了起来,突然开口喊道:“等一下。”
自个儿闻声站住脚步,回头不解地望着阿月。
“她”用下巴朝“自己”手中的包子点了点,问道:“说,你这包子哪来的?”
“我家是卖包子的。”“自己”答道。
“呀哈!”她怪叫了一声,吓“自己”一大跳,但见她的眼睛贼兮兮、骨碌碌地在自己脸上飘来飘去,又笑道:“呀哈!我从来没见过卖包子的儿子,居然长得这么漂亮的?”
自个儿脸上微红,神色却突兀变得有点难看,不高兴地大声回道:“什么漂不漂亮?我又不是女生。我家虽然是卖包子的,可我才不是卖包子的儿子。”
……
可每次到了这一刻,自己又却总会自然而然的苏醒,可他依旧能感觉这个装模作样掩藏自己性别的小乞丐,或许对自己很重要,或许她就是那个总是在自己眼前摇晃的宫装女子身影的真正主人。
可这小乞丐究竟是谁呢?为什么她总是用泥巴捂住脸呢!
天明想不明白,他想搞清楚,究竟她与总会让自己胸膛怦怦直跳的高月有什么关系,高月是燕国公主怎么会与小乞丐扯上关系?自己又为何对这里是那样熟悉?
自己从出生到逃亡,从没有离开那座宫殿,究竟是哪里来的这种莫名熟悉感,这问题他没办法回答,却也不能告诉他人,这些在他心里深深沉淀,死死纠结,却怎么也解不开!
“阿月、阿月……”他每每默念着这个名字,总在院子里走,也不看路,这不就撞上了!
“你老是念我名字,想做什么?”高月这时气鼓鼓的,颇为可爱,刚从厨房里出来,包饺子也不见天明人影。
于是出来寻找的她,却看到平常机灵古怪的天明非得把自己的名字念个不停,气鼓鼓的她俏生生站在天明面前。
吓得不轻的天明,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看到眼前“灰头土脸”的高月,高兴的都快跳起来。
“没错,你就是她,你就是她!”便喜极而泣,乐而开怀的抱着高月转了好多圈圈,到落地时高月都快有眩晕的感觉了!
“不会是有病吧!”可还没等高月缓过来,天明却又像自己第一次见他那般,紫罗兰色的花纹爬满了他的脸颊。
“还真是发病了!”高月连忙急匆匆的跑回厨房“蓉姐姐不好了,天明又发病了,蓉姐姐……”
……
“看来高月是天明触碰咒印的缘故!”
“封眠咒印只有在触碰隐藏在最深处的,被封印的记忆才会被触发,高月此前从未见过天明,又怎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可这又是谁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