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伦冲?你就是孙伦冲?”
韩丕心头一惊,立即想到了齐庄内使用秘密号码联系叶知秋的神秘男人。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韩丕本以为那人多半凶多吉少,却未曾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眼前的男人,眼窝深陷,形如骷髅。脑门之上,头发稀稀拉拉,佝偻的身体让他就像刚从坟墓中爬出的恶鬼。
这人是如何活下来的?他与崔柳又有何关系?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可未及法医细想,那男子竟开口反问道:
“你认识我?你是崔柳派来的?”
此语一出,韩丕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可同一时刻,一丝警觉也在他心头萌生。面对男子的问题,韩丕并未如实回答,而是谎称道:
“是的。我是崔队长派来的。他收到了你的求救信号,故而让我来援救!”
“那崔大哥呢?他在哪儿?他也来这里了吗?”
男人再次发问,他的声音依旧嘶哑,眼睛却不断东张西望,似乎非常急切。这一举动无疑让韩丕再生疑窦,对于一个死里逃生之人,难道还有什么比尽快离开这里更加紧迫的吗?
韩丕没有说破,只是死死地盯住了男人的眼睛。这是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瞳孔外原该白色的部分已成鲜红。男人有些胆怯,终于不再开口,而韩丕则不慌不忙地答道:
“崔队长正在前线与敌人作战,一时抽不开身。不过他收到了你的求救信号,因而便让我们来了。”
“我们?你是说还有其它人?”
“是的。我的一名同伴被困在了齐庄的西侧,而其余人则在折叠空间之外。”
“这么说你们打开了崔大哥的封印?”
男子又一次发问,而他的问题也应证了韩丕心中的某些猜测。顺着男子的言语,法医索性半蒙半猜,继续套话道:
“来之前,崔队长告诉了我们解开封印的办法。不过临走时,他说封印这里之前,齐庄里应再无活人,而你作为一个联邦公民又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
“再无活人?”
韩丕说罢,男人眼中竟再泛泪光,数秒之后方才稳定了情绪,喃喃道:
“那日血剑和缄默者围攻齐庄,崔大哥带兵奋力厮杀,最终寡不敌众,只得率众撤离。可他不知,实际上还有一只援军从齐庄的东侧赶来。之后,或许为了困住敌人,崔大哥封印了这里。但他却不知,此举竟也将我们这支援军与敌人一同困住。如今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但我万没想到,今日竟因之前他给我的一个号码而获救。”
男人娓娓道来,可韩丕仍未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废楼里,两人一问一答,直至半晌,韩丕才知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这位叫作孙伦冲的男子,本是崔柳于齐庄中救出的一位难民。那日他与崔柳以及另一位叫作于晋的联邦特工,一同发现了弦月禁区里借助人体孵化怪兽的变种怪物。为了挽救齐庄,崔柳让孙伦冲和于晋一同寻找救兵,自己则留下阻击敌人。而临行前,孙伦冲也被崔柳告之了黑甲的秘密联络号码。
再之后,离开的两人找到了救兵。而孙伦冲也因妻儿仍在齐庄,随援军一同赶来。可阴差阳错的是,援军赶到之时,齐庄已然沦陷,最终竟与血剑和缄默者一同被崔柳封印。
剩下的日子里,残存的援军凭借一枚可以干扰机械装置的仪器,苟延残喘,躲藏于齐庄东侧。但由于缺少食物,这支部队最终全部饿死。而当韩丕赶到之时,便只剩下孙伦冲一人。至于那个打给叶知秋的神秘电话,则是数日前,孙伦冲偷偷遛入血剑营地所为。
故事说完,韩丕心中唏嘘。他未想到,这眼前之人,竟有如此坎坷的经历。但故事里,崔柳的粗心大意也让韩丕将信将疑。入夜时分,韩丕将随身的食物分给了孙伦冲,而当男子沉沉睡去,法医也独自走到了废弃大楼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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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堆的尸体堆积如山,夜里看去,就像无数冤魂努力在地狱里攀爬。尸山上,亡灵们不断向上,你追我敢,可刚要抵达出口,死亡却将他们永远的定格在了这座废墟之中。
漫步于尸堆里,韩丕眉头紧锁。他心无恐惧,脑中却满是疑问。孙伦冲所说是真是假?眼前的死者是否就是他口中所说援救的部队?
为了寻找答案,韩丕蹲在了一具尸体之前。他仔细的检查,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这些士兵早在一周前就已经饿死,那么眼前的尸体为何没有一具腐烂。而更重要的是,孙伦冲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白色骨簪又一次从韩丕的发间飞出。这一次,白规化为了手术刀般的利刃,很快便帮助法医剖开了一位死者的尸体。
如预想的那般,尸体的五脏毫无败意,鲜红的血肉更如活人一般。韩丕割开死者的动脉,鲜血没有喷涌,但依旧带着温度。显然,这都不是一个死亡多日的尸体应该呈现的迹象。
究竟是什么制止了本应出现的腐烂?韩丕愈发诧异。他忽然觉得,可能是缄默者的瘟疫影响了这些尸体。可又是一番勘察,法医却并未找到寄生的虫卵。只是相比常人,这些尸体的骨骼竟意外的坚硬,而他们的眼球也如孙伦冲一般变成了血红。
无奈之下,韩丕只得放弃。他将部分尸体掩埋,但还是取下一枚骨头和眼球,放入随身的器皿,以备日后研究。
回到三楼,法医跏跌而坐。可刚要进入冥想,他却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段破碎的骨头。
骨头的一侧似被烤焦,其余部分则满是牙印。毫无疑问,这是一块被人吃剩的肋骨。如若换做他人,或许不会注意,但殷熟医理的韩丕,却一眼认出这是一块人类的骨骼。刹那间,法医汗毛炸立,一个可怕的念头,也随之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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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孙伦冲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一个月来,他担惊受怕,似乎唯有昨晚才睡了个好觉。楼层的一角,韩丕闭目盘膝,可佝偻男人刚一接近,他就睁开了双眼。
“怎么?睡醒了?”
法医问道,孙伦冲谦恭地点了点头。韩丕随即起身,向楼下走去,佝偻男人也紧随其后,战战兢兢地问道:
“军官小姐?我们是要离开这里吗?”
“是的!”
韩丕点头,孙伦冲却诧异地说道:“军官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废楼之外,到处都是机械士兵。我虽多次尝试逃离,但每次都险些丢了小命,恐怕我们如此贸然离开,还是会有危险。”
“你不是有个可以屏蔽机器人的装置吗?那是从哪来的?带上它不就行了?”
韩丕又问,男人则答道:
“那是联邦部队的无机生命屏蔽器,好像是他们的新发明。这些时日,我也是靠它才保住了性命。不过这屏蔽器的能量已经不多,能发射的脉冲次数也非常有限。折叠空间的出口在小镇西侧,屏蔽器估计很难支持到那里。”
话音落下,法医微微点头,似乎颇为认同,但同时也不经意地问道:
“嗯,也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折叠空间的出口在齐庄西侧的?”
此语一出,孙伦冲微微一愣,但很快就答道:
“哦,我不知道。但小镇西侧我已摸过了几遍,想必出口定不在此。军官先生,不是我悲观,但除非有援军突入,否则我们很难离开。”
孙伦冲转移话题,韩丕却摇头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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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一楼。尸堆前,韩丕手掐剑诀,孙伦冲却面带疑惑。他想要提问,但又不敢开口,而韩丕则唤出白规,让长剑漂浮在尸山之巅。
“魑魅魍魉随我差遣,白规去!”
韩丕大喝,一道墨色光环立即自白规如玉的剑身散开,将千余尸体尽数覆盖。顷刻间,鬼哭狼嚎,无数灵魂竟不知从何而来,一齐向尸山扑去。
下一刻,士兵的尸体纷纷爬起,他们双目血红,宛如恶鬼。白色的骨刺,从他们的皮肤间呲出,不消片刻便化为骨甲覆盖周身。狰狞的獠牙发出咔咔的响声,长长的利爪更是不断在墙面上留下道道爪痕。
孙伦冲毛骨悚然,仅仅数秒,一支由数千恶鬼组成的亡灵军团,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诸位联邦的士兵,原谅我的冒犯。你们虽已身死,但今日我却须诸位再助我一臂之力。他日,待血剑之乱平定,我定为各位焚香立墓碑,并让联邦照顾各位的家人。”
法医说罢,战士们齐声怒吼。仿佛修罗重生,夜叉降临,亡灵军团一齐冲出,小镇西侧也想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而就在此刻,韩丕则缓缓回头,他看向佝偻男人,淡淡地说道:
“孙伦冲,现在便是我们离开此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