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让我与浊清一同潜入血剑,夺回她妹妹的尸体?”
韩丕直截了当,竟将芈晖问住。又过片刻,老人方才答道:
“坦率的说,我还没有想好。实际上对于青木苑,你比姚岚和夫子都要重要。我们承担不起,同时失去两枚神器和一位诺亚亲合体的代价。这也是你苏醒后,我迟迟没来找你的原因。”
“然而你却别无选择。”
法医没给老人继续解释的机会,而是替他说道“
“北地之行至关重要。但从枫叶天书的丢失,到烛龙之乱,青木苑内你已不知应该相信谁。如果本次潜入计划再次泄露,不光清浊的尸体难以取回,便是浊清也可能深陷险境。青木苑同样承担不起失去第二位圣女的代价。“
韩丕说罢,乡长也不由叹道:“不愧是是韩公之后,一点就通。那么,如果你是我,又该怎么做呢?”
“错误的问题。”
韩丕摇头道:“老师,你应该问,作为当事者的我,到底想不想去。”
“也对,也对!”
乡长笑道:“那么,韩丕,你是否愿意代表青木苑,执行这项任务呢?”
“当然愿意。”
韩丕的态度斩钉截铁。他看向丛林深处,继续说道:
“于情,浊清是我的朋友,又救过我的性命,我怎么可能看着她只身犯险?于理,要寻找姚岚,就必须先夺回苏清浊的尸体。这本就是我的事情,我自是责无旁贷。“
说到这里,韩丕回过头来,他直视乡长的双眼,冷静地解释道:
”而且,老师你也不必担心神器之事。正所谓欲盖弥彰,你若真将我一直囿在那翠荫乡内,恐怕反而会引起那奸细的怀疑。换句话说,内奸不除,翠荫乡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
老人微微颔首,却仍然犹疑不定。他连踱数步,似是左右为难。直至半晌,芈晖方才下定决心,严肃地问道:
“韩丕,此行凶险,你可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
“是的。”
“如果圣女遇险,你可愿意舍命就她?”
“那是当然,她是我的朋友和搭档,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有何不愿?”
韩丕再答,可芈晖却仍未问完,继续说道:
“此次行程,你们的身份将被隐藏。你们没有支援,一切全靠自己。青木苑内,除了我和某位长老,无人知晓这次行动。你可能会被误解、敌视,但却不能解释,你可仍旧愿意?”
“愿意。”
韩丕笑道:“老师,我明白你的用意。要想避开奸细,掩人耳目,这是最好的办法。您就不要犹豫了。”
法医说罢,老人终于不再提问。他从衣襟掏出一枚玉简,交到韩丕手中,同时说道:
“韩丕,这是天谕会议某位长老的信物。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但关键时刻你若被自己人困住,此简可以助你脱困。另外,此简也是传递信息的法宝。无论在哪,你只需将想说之话,写在这玉简之上,我和他自会知道。你且将它收好,切不可丢失损坏。”
韩丕点头,收起玉简,而老人也深吸了口气,道:
“祸福难料,事在人为。韩丕,今日之事,便算定下了。除了浊清,你再不可让旁人知晓。明日之后,计划执行,一切便没有回头路了。”
丛林里,两人看向天边,坚定无比却又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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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傍晚,天色渐暗。就在韩丕与芈晖在弦月禁区内交谈之时,翠荫乡愈肌房里的审讯也接近尾声。
一个时辰之前,辛作客忽然神情恍惚。他前言不搭后语,所述之事也毫无逻辑。花想容使尽浑身解数,仍如同对牛弹琴,问不出半点信息,最终只能作罢。
审讯结束,辛作客被押送狱中,严加看管。而花想容也悻悻离开,直奔医者部,想要找寻医者,撬开辛作客的记忆。
临走前,花想容反复询问韩丕的意见,但这具分身只是不咸不淡地分析了几句,末了也未将弦乐禁区内的事情,透露半字。
回到清浊小筑,苏浊清便去准备晚饭。夕阳西下,当两人于溪边的竹桌前用餐,少女这才问道:
“韩丕,你今天怎么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我有何不同?”
法医反问,少女则蹙眉答道:“有些傻兮兮的,像有心事儿。”
话音落下,韩丕不由轻叹,同时笑道:“看来我一心二用的本事,还有破绽啊。”
“什么?一心二用?”
苏浊清终于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着韩丕,惊讶地问道:
“莫非你现在只是分身?”
韩丕点头,而未及他继续解释,少女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哦,我懂了。审讯之时,你曾出去了片刻,难道就是那时?”
“是的。就是那时。”
韩丕点头,而苏浊清则一边捏着法医的胳膊,一边问道:
“那你现在在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夕阳下,韩丕娓娓道来,整整半个小时,方才将一切说清。故事说罢,苏浊清瞠目结舌,又过片刻,她才晃过神来,同时斥道:
“韩丕,你真是乱来。下次再有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一定要叫上我!”
“恐怕不行!”
韩丕摇头,面色凝重,而苏浊清则有些生气,不悦地问道:
“为何不可?”
“我怕打草惊蛇!”
此语一出,苏浊清心领神会,她惊讶地问道:“莫非你在怀疑想容师姐?”
韩丕微微颔首,但随后又摇头道:“乡长说的对,目前的形势,除了你和胖子,我谁也不能轻信。不过相比起来,想容姐的嫌疑还是最小的。”
“这么说,你已经有大致怀疑的对象了?”
少女愈发有了兴致,而法医也耐心的解释道:
“还是老师的话提醒了我。做的越多,便错的越多。那神秘人屡次出手,其实就已经暴露了身份。”
“哦?那他是谁?”
苏浊清再问,韩丕则分析道:
“我还不能确定,但却有了大致范围。首先,从叶莺这条线索上看,神秘人想要杀她,那么多半是叶莺认识之人。自从进入翠荫乡,叶莺熟悉之人,除了我与胖子,便只有花脉小队。因此神秘人的第一重范围,便可锁定在花脉七子之内了。”
“有道理!”
苏浊清点头,但还是叹道:“但这个范围仍然太大了。”
“所以我们便要进一步缩小条件。在幽冥残界里,那人曾为烛龙打开传送门,并与乘捷子、小糯米交手。后来他虽逃脱,但这段时间,他一定在现世消失了。”
“我懂了!“
少女右手拍桌子,兴奋地说道:“也就是说,只要弄清在神秘人打开传送门的这段时间里,谁不在现世,就可以确定花脉七子中,谁是奸细了。”
“正是!”
韩丕点头,但还是说道:“不过,不幸的是,那时翠荫乡内兵荒马乱,花脉七子分散各处,监控探头也同时失效。因此,我们很难逐一排查。不过根据想容姐事后的回忆,有几个人嫌疑却远比别人大些。”
“让我想想!”
说到这里,苏浊清接过了话头,她记忆力本就卓绝,此刻索性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我记得想容姐说过,烛龙刚刚出现之时。她和华苍颜正在一起,因此可以互为人证。后来小糯米、苏无影和你先后杀到,大家便斗成了一团。再之后辛作客、封不度一起加入战斗。这二人也可互为证人。而最后出现的两人,分别是雨入舟和杨子规。他们都是单独出现,而杨子规那边,柳如意更是被敌人伏击,因而嫌疑最大。”
“正是。”
韩丕应道:“如今看来,当时落单的雨入舟和杨子规都有进入幽冥残界,打开传送门的时间。因此也就嫌疑最大。而且如果杨子规是内奸,那么柳如意很可能是被自己人下了毒手。”
“真是歹毒!”
苏浊清满脸愤恨,但随即又生疑惑,问道:
“可后来围攻苏无影时,杨子规、雨入舟和封不度都被神秘人的飞剑击中,身受重伤。这又如何解释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
韩丕微微一笑,分析道:
“浊清,你想想,如果苏无影当时真被花脉小队封印住,结果又会如何?”
“当然会大大的不同,战斗可能会简单很多。”
“是啊!站在神秘人的角度,当时烛龙岌岌可危,所以苏无影必须脱困。更重要的是,如果神秘人还在花脉小队之中,他便无暇在之后打开传送门,救走烛龙和虬柳、睚眦他们。”
法医说罢,少女恍然大悟。她急忙说道:
“所以,神秘人可以利用分身,或者遥控飞剑的方式刺杀自己和队友。只是队友是真伤,他自己却是假伤。这一切,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可却遇到了一个障碍。而这个障碍便是叶莺。”
“是的。”
韩丕应道:“叶莺留下看守,便让神秘人无法脱身,因此他必须杀掉叶莺。这也为今天的一切,埋下了伏笔。”
“原来如此!”苏浊清脱口而出。
“看来内奸就在雨入舟与杨子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