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还是不进,这是一个问题。
虫洞里煞气弥漫,但就此放弃逮住神秘人的机会,又让韩丕颇为不甘。空地上,法医左右为难。他回头看向芈晖,心中也不由生出警觉,他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鹤发须眉,神采奕奕,他面目慈祥,但还是察觉了韩丕心中疑问。乡长没有解释,却松开了法医的肩膀,笑着说道:
“韩公子,你不是已经学会共魂分身了吗?为何不将本体留在外面,让分身进去看看?”
老人说罢,韩丕恍然。他不再犹豫,分身苏浊清与杨子规立刻跳入,而化作虬柳样貌的本体,则留在了乡长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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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转天旋,物换星移,仅仅一瞬,天地色变。刹那间,韩丕竟有些恶心,显然这次穿越,要比前面几次远上许多。
天空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远处的岩浆更充斥着野兽的嚎叫。
两具分身,靠背而立,驻足而望。他们四处搜寻神秘人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发现半点人影。
伴着一声震天咆哮,炙热的岩浆忽然冲天而起。仿佛世界末日,火点四处飞溅,而当它们如暴雨般落在地面之上,竟瞬息化为了千百头体型巨大、面貌狰狞的火焰怪兽。
包围中,韩丕的分身临危不乱。那少女,通体青光,八条巨蟒赫然冲出。而那剑客,也毫不示弱,他唤出万千飞剑,组成遮天剑阵,直扑兽群而去。
战斗轰然爆发。一时间,血肉横飞,剑气纵横。两位分身,横冲直闯,在巨蟒和飞剑的环绕下,便似虎入羊群,修罗附体,须臾就斩杀百余猛兽。
可就在激战正酣之时,兽群的一角忽然传来了神秘人的声音。
“咦,怎么只有两具分身?本体没有进来?可惜了。”
少女与剑客立即察觉,随即一齐杀去。可就在两人即将接近之时,天空中却忽然传来一股力量。那力量仿佛一种规则,又似重重禁制。而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分身苏浊清的纹身黯然无光,巨蟒消失不见。分身杨子规的飞剑,也变作废铁,纷然落下。
危机时刻,两具分身举剑突围。好在鹭剑白规,似乎并未受那力量的影响。神剑一分为二,一把落在少女手中,化为噬灵模样,一把则飞到剑客掌间,变作了湛卢的形态。
空间虫洞近在咫尺,但两人却已血肉模糊。就在出口即将消失的瞬间,分身杨子规一剑劈出,将裂缝斩大,而分身苏浊清则趁机逃出。数秒后,虫洞彻底消散,而留在原地的剑客却被无数利爪撕碎,淹没在无边的兽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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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鲜血呕出,沼泽上的韩丕还不知虫洞里的情况,但分身杨子规的死亡,还是让他五脏欲裂,身受重伤。
就在这时,空地上方才虫洞消失之处,一道裂缝凭空而出。分身苏浊清挣扎着跳出,但刚一落地,便骨肉融化,散作流光回到了韩丕体内。
反噬之伤,又重一分,法医也不得不盘膝坐下,调理气息,而芈晖却似早有意料,一面散出神通为他疗伤,一面说道:
“现在知道我为何不让你追进去了吧?”
韩丕点头却说不出话来,而乡长也解释道:
“这叫困龙洞,是当初梵瞳修炼者,转为克制冥瞳准备的套路。要知道,在远古时代,梵冥瞳术的修炼者并不罕见,而类似今日这样的追逐战也时常发生。为了摆脱追捕,梵瞳修炼者会提前于某一空间设好陷阱,而这类陷阱,便被人称为困龙洞。“
说着,乡长却又忽露忧色。他一面调理法医伤势,一面说道:
”不过以你今日的实力,似乎也败的太快,伤的太重。韩公子,你先不要说话,待一会儿伤势恢复,你再告之我洞内的详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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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韩丕终于恢复。分身苏浊清虽然消失,但她的记忆却和法医融为一体。在乡长的询问下,韩丕也将洞中情况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可他刚一说完,老人便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小老儿~~,哦,不,乡长先生,你发现什么了?”
韩丕脱口而出。他本想像称呼小糯米那样称呼芈晖,但这两人相貌不同,性格迥异,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开口,竟有些尴尬。
老人微微一笑,似是并不介意,调侃道:“不知怎么称呼我?你和小糯米斗嘴时,不是挺自然的?我们本是一人,你如何叫他,便如何叫我吧。”
“可你们毕竟不同啊?”
韩丕说道。
“那叫我老师如何?我授你技艺,又年长于你,应该不吃亏吧?”
话音落下,韩丕脸色微红。细数起来,青木中层与幽冥残界,芈晖都曾传授技艺,今日乡长又出手相救,于情于理韩丕称他老师,都并无不妥。几经犹豫,法医终于开口,声音虽小,但还是恭敬地叫了声老师。
乡长微微颔首,表情却很是受用。他与韩丕走到一棵树下,这才说道:
“其实对于神秘人的身份,我已有些猜测。然而此事重大,我又空口无凭,因此这事还是先由你继续调查较为妥当。韩丕,要知道做的越多,错的越多。那神秘人屡屡出手,所留破绽不计其数。我想凭借你的才智,应该很快便能逼近真相。”
“可乡长,哦,不,老师。你就不怕他继续害人吗?”
韩丕有些担忧,芈晖却摇头道:
“此人潜伏许久,绝不会只为害命。缄默者所图甚大,因而我真正担心的,反而是你。韩丕,我问你,你的分身可还在翠荫乡中?”
“是的。现在我那具叶蓁的分身,应还和圣女及想容师姐一起。”
法医答道,而老人则继续安排道:“这样也好。今日之事,你不要外传,未来几日,也不要回去,留在我的身边。至于翠荫乡内,你且用分身周旋。如若叶知秋找你,你就用分身与他周旋。”
“可是~~”
韩丕不解,急迫地说道:
“可我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姚岚、我的父亲,这些我都必须弄清。”
法医说罢,老人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韩丕,你的想法我知道。姚岚之事,也是青木苑的事。我想小糯米已与你说过,我正在计划前往北地,寻找失踪的夫子与姚岚。”
“那我们还等什么?”
韩丕有些急躁,乡长却反问道:
“那我先问你,可知这里是哪?我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法医摇头,芈晖所说确实是他心中所疑,只是一时情急,竟还未来的及询问。而芈晖则看向周围的密林与沼泽,答道:
“这里是弦月禁区。”
“弦月禁区?就是二十年前被核武器污染的弦月禁区?”
韩丕愕然,老人却点头道:
“是的。实际上两日前,我便随军赶往了这里。未来半年,联邦的大军也会悉数抵达禁区。届时清剿血剑的第二次三国战争,便会于此处打响。”
“军队?第二次三国战争?”
乡长的回答让韩丕更加惊愕,他一时竟有些恍惚,只觉一切都不真实。老人则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一定觉得这一切与青木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可我要说的是,这第二次三国战争,便是寻找夫子和姚岚的关键。”
“他们不是在铭朱城吗?”
“是啊,可铭朱城又在哪?你知道吗?”
话音落下,韩丕摇头。虽然在明日司的记忆里,自己曾切身感受过那里的一草一木,但那冰湖下的城市,究竟在哪确实是个难题。
韩丕没有回答,乡长却自问自答道:
“你不知道,却有人知道。这人便是夫子与圣女的妹妹——苏清浊。”
“你是说王晓棠?”
韩丕惊呼,而乡长也点头道:
“是的。她确有这么一个化名。十多年前,我们在缄默者中的一位卧底从铭朱城逃了出来。他叫苏无情,是苏无影的哥哥。当时是我救下了他,而他也在临死前,也将铭朱城的大致位置告诉了我们。”
韩丕仔细聆听,这段往事他虽早有耳闻,但细节却并不清楚。
“然而苏无情所说的位置并不准确。数次调查之后,我们才发现铭朱城是不断移动的。之后数年,夫子曾多次派人寻找,却一无所获。只至姚岚出现,在她诺亚亲和体的帮助下,我们才发现了铭朱城的秘密。”
“那后来呢?”法医问道。
“铭朱城的秘密事关重大,夫子只将具体的地图和坐标告诉了身边数人,这其中就包括清浊。不久之后,青木远征军出发,可枫叶天书却丢失了。阴差阳错,本应随队出发的清浊留了下来。在调查天书的途中,她又被宁其峰杀死。因此,远征军失踪之后,青木苑内便再无人知道铭朱城的位置了。”
“浊清不也是圣女吗?夫子便没告诉她吗?”
韩丕又问,芈晖却有些为难,片刻后才说道:
“那时浊清并不是圣女。她的妹妹与青木更加契合,因此上代圣女其实是清浊。”
“所以妹妹死了,你们便让姐姐顶上。你们的做法可真残忍!”
韩丕有些不悦,芈晖也面露窘态,愧疚地说道:“这事确实对浊清很不公平。”
“可这一切又与弦月禁区何关呢?到头来,我们还是不知远征军在哪。”
法医抱怨道,芈晖却摆了摆手,答道:
“活人确实无人知晓。但死人却还记得。”
老人的回答让韩丕毛骨悚然。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惊呼道:
“你们想找到苏清浊的尸体,并恢复她的记忆。而她的尸体却被血剑盗走,并藏在了弦月禁区之内?”
“是的。“
老人凝视远方,声音冰冷。
”根据联邦情报局的调查,那日从夏城警局盗走圣女尸体的正是血剑。当时他们以为天书便在尸体里,却不知阴差阳错地得到了青木圣女。作为明日族的一员,圣女之身,对舟人的神使计划至关重要。因此,于公于私,我们都必须赶在三国战争前,夺回清浊的身体,并寻回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