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来下的数日，胖子成了公寓之中最忙的人。由于京华大学的研究项目已经开始，每天一大早胖子就必须赶往学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在离开前为小月准备好早餐。好在学校的设备远比胖子自己的齐全，他索性将韩丕带回的那颗电子大脑带到了实验室，也算没有浪费时间。

　　韩丕和小月则相对闲散，他俩都属于失业状态，或者美其名曰自由职业，加之不便出门，便索性终日宅在家中，连午餐与晚餐，也全靠外卖。好在经过胖子的指导，法医总算学会了如何查看已被破解的监控系统，因此就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李桐太太的监视之上。

　　而小月横竖无事，虽闲着也有钱拿，但本性跳脱的她，宅了两日便难受起来，坚持不住。为了防止小护士偷偷溜走惹出麻烦，韩丕也只得按照胖子的建议，将古卷的译本交给了小姑娘，让她参悟，并强调这是组织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每晚都会检查背诵。

　　然而小月阅读古卷的情况却与韩丕、胖子截然不同。虽然她也有进入冥想入定的时候，但这并不妨碍小姑娘准时吃饭、上厕所、敷面膜、抹香香。总之，古卷虽然看似对她也有影响，但小护士从未因此进入那种浑然无我、废寝忘食的模式。韩丕也有些诧异，父亲留下的古物似乎对每个人的影响都不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天，就在小月都逐渐习惯之时，胖子那头终于有了突破。当天晚上，他兴奋地将人造大脑带回，并宣称自己已经找出了其中的秘密。

　　“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宣布，大家想先听哪个？”

　　此刻的胖子正站在客厅中央，餐桌上被他摆满了电子仪器和五颜六色的电线。而电线的终端正是那枚电子人脑。

　　韩丕对于胖子这种卖关子的方式很不耐烦，可小月却极为配合。她举起右手，就像小学生一样，兴奋地答道：

　　“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死在办公室的李桐确实只是个替身，而这枚人工大脑里还存有替身的一部分记忆，我已能将那些记忆转换为视频信号。”

　　胖子得意地说道。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流川的发现无疑是接近青木苑的重大一步，这让韩丕非常高兴，可法医还是继续问道：“那么坏消息又是什么呢？”

　　“坏消息就是，这枚电子大脑装有自毁装置。因此在李桐替身死亡的瞬间，大部分记忆便被销毁了。我废了很大的力气，也只能恢复记忆最初的片段。”

　　胖子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

　　“有关于青木苑位置的线索吗？”

　　小护士也被紧张的气氛传染，可胖子却摊开了双手，说道：

　　“这就要看我们的神探能看出多少了。”

　　说罢两人便将目光集中在了韩丕的身上。

　　复杂地操作之后，餐桌中央的显示屏上终于传来了模糊的图影。那仿佛是一个男人刚刚苏醒时，双眼所见的情景，而这个男人无疑就是李桐的替身。

　　房间中的三人聚精会神、屏声静气，仿佛钻入别人躯壳的灵魂，企图透过替身的眼睛窥视那个记忆中的世界。

　　荧幕里的替身赤身裸体，它的双手与双脚都被固定在一个巨大的金属圆环里，仿佛即将行刑的死囚，被钉在了十字架之上。圆环的周围布满了蜘蛛触手般的机械臂膀，而臂膀的周围则站满了身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中心医院的院长李桐赫然其间。

　　圆环缓缓落下，而其上固定四肢的电子锁也逐个松开。替身伸出右脚，试探性地踩在地面之上，但随之而来的踉跄，却说明这位人造人还未能习惯这个陌生世界的重力。

　　替身缓慢地向前行走，身体也逐渐适应，周围的人们不住交谈着，可由于音频信号已被损毁，韩丕等人什么也听不见。

　　荧幕中的图像随着人造人的视角而转动。它环顾四周，韩丕三人也透过替身的双眼看到，巨大的实验大厅被分隔成无数个玻璃房间，而每个房间里，都有一架类似的金属圆环，不少人造人正处在制造的过程当中。

　　在房间前部计算机的控制下，近百部金属圆环高速旋转，八条金属臂膀上下纷飞，如同结网的蜘蛛，编织着人类的骨骼与肌肉。

　　李桐与其他工作人员并未让自己的替身继续走动，也不知这位院长说了什么，人造人竟停了下来，坐在了一张金属座椅之上。其后的画面便是冗长的调试过程，实验人员不断提出问题，并记录着人造人的答案，直至数小时后，这一过程方才结束。

　　胖子不断快进着画面，而当屏幕中的景象变为人造人离开实验室的画面之时，视频嘎然而止，李桐替身的记忆也就此结束。

　　“只有这些吗？这完全看不出是在哪里嘛！”小护士显然意犹未尽，不由抱怨道。

　　“未必！”

　　韩丕摇了摇头，他让胖子将视频回放，并定格在记忆消失前的最后画面。那是一条长长的旋转走廊，蜿蜒曲折，缓缓向上。走廊的墙壁之上，每隔十米便设有一扇窗户，明媚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将漫长的走廊照的通透明亮。

　　“就是这里！”

　　韩丕喊道，他指着屏幕上一扇较为清晰的窗户，对着胖子说道：“能放大那扇窗户里的图像吗？”

　　键盘被胖子肉嘟嘟的手指敲得劈啪作响，画面之中那个不起眼的窗户也瞬间被切出、放大，最终出现在了显示屏的中央。

　　经过反复的图像处理和像素优化，本来模糊的图片也逐渐清晰，窗户之外除了湛蓝的天空和漂浮的云朵，数条无比粗大的树干赫然眼前，而窗内画面的边缘，三人甚至可以依稀看出新京城市的轮廓。

　　“制造人造人的实验室在那棵巨树里！”

　　电脑前的画面令三人大吃一惊，胖子和小月也不约而同地喊道。

　　“不对，实验室并不在树里。”

　　韩丕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走到了窗前，凝视着城市中心的庞然大物，而后又回到餐桌前反复比对。胖子终于按捺不住，急切地问道：“丕子，别吊胃口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法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架望眼镜，再三观察确认后，他才回到电脑前，指着屏幕说道：

　　“从窗外的枝干和城市可以判断，实验室确实在树上，但却并不在树中，因为角度不对。”

　　法医将望眼镜先后递给了胖子与小月，在他的指引之下，巨树的枝桠末端，几枚巨型果实出现在了镜框之中，两人这才明白了韩丕的意思。

　　“你是说实验室不在树干里，而在果实之中？”

　　胖子激动地说道，而小护士则再次抢过望眼镜，补充道：“还别说，我好像真的看到了窗户耶！”

　　整整十分钟，胖子和小月才重新平静下来。可房间之中的韩丕却始终满脸愁容、一筹莫展。小月高兴地坐在了法医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地说道：

　　“怎么了？大少爷、大侦探，我们已经找到了青木苑，你怎么还是一副苦大仇深，苦瓜模样？”

　　胖子似乎读懂了好友的表情，在一旁解释道：

　　“小月，事情恐怕还没那么简单。目前我们只能证明死去的替身是在巨树果实里制造出来的，并不能确定那里就是青木苑！而且就连巨树周围的翠荫乡都是禁地，就算知道那里是关键，我们也进不去啊。”

　　“照你这么说，这台人造大脑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小护士有些不高兴，而胖子也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韩丕。

　　法医终于开口，他的手指不停地在餐桌上敲打，似乎即便是说话之时，他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

　　“胖子说得没错，但这部人造大脑仍然非常重要，从视频显示的记忆来看，它至少说明了三点。”

　　“首先，李桐参与了人造人的研究和制造。那么他被替换很可能是自己有意为之，而非被人替代。能参与如此隐秘的研究，无论李桐到底是什么组织的成员，他在其中的位置定然不低。而能让他使用替身，长期隐蔽不出，这至少说明他所在的组织必定遇到了麻烦，而他也是解决麻烦的关键之一。”

　　“其次，从视频资料来看，类似的人造人很多。那么如果李桐被替换了，其它人呢？”

　　“第三、人造人技术是在近二十年诞生的，可生物人造人我却闻所未闻。在巨树中建立实验室，此事要说联邦不知晓，实不可能。可联邦又从哪里得来的这种技术呢？青木苑仍旧嫌疑最大。而且从这枚人造大脑看来，联邦的技术还不成熟，至少它们没有自我意识，还只能依赖电脑来操作。”

　　“有道理。”

　　对于法医的推理，胖子不由称赞起来，可小月依旧疑惑不解，说道：“韩少，你的推理确实很有可能，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韩丕示意流川将餐桌清理出来，自己则坐到了电脑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这段时间，不光胖子，我也有一些发现。”

　　他一边敲打着键盘，调阅着各种监控画面，一边看着小护士。

　　“第一个发现便是关于小月你的。按照你的回忆，自己是在今年六月被调到中心医院，之前的记忆全被抹去。但其实实验室并不是只做了这一点。在六月之前，整个新京的监控系统里都没有你的影像。在胖子的帮助下，我甚至查阅了全市的金融消费记录，都没有你存在的痕迹。”

　　法医再次将目光转向了流川，问道：“胖子你怎么看？”

　　“你是在提醒我小月的情况和苏浊清一样？”

　　“是的，她们存在的痕迹被同样的技术抹去了。如果小月属于基因实验室，而苏浊清属于青木苑。那么这便证明两个组织很可能是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