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冰湖北海,无数青木门人,守在了冰湖湖畔。人群之中,一位鹤发老人,骑鹿而立,站在了人群最前方。
老人捻须不语,双眼微眯。但见他手掐剑诀,向天一指,一柄浩然巨剑,从天而降,瞬息便刺入了冰封的湖面之中。
顷刻间,金光迸射,厚达数米的冰层轻易便被切开,然而破碎的浮冰下,除了清澈湛蓝的湖水,却并无异样。
片刻后,十数名觉醒者,眼冒金光,扫射湖底。又有十数名觉醒者,潜入湖底,仔细搜查,可几番折腾,却依旧一无所获。半晌后,湖畔老者长吁一口,只得悻悻离去。
而另一个世界里,赤木顶端的祭坛边,也有一人满脸惆怅。
此刻,那位被明日司救下的女婴,依旧啼哭不止。她的衣服已被脱去,赤裸地躺在了祭坛之上。
温暖的血液自一旁青年与女子的手腕流出,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最终汇于祭坛之中,而后没入婴儿体内。
祭坛边,明日司已然昏迷,濒临死亡,而白狐吟香,跪倒在地,面色苍白,也是极其虚弱。
良久,祭坛边的两人几无血色,可那婴儿身上,腐烂的脓疮却没有一丝变化。
“为什么?为什么?便是这血祭之法,也无法唤醒赤木的力量吗?”
白吟香满脸绝望,她看向身边已然微凉的青年,满脸懊悔,一时竟从地上拾起匕首,想要刺入自己的心窝。
可就在这时,明日司腰间,那柄红色木杖,却忽然飞起。仿佛是与虬龙木产生了共鸣,一时之间,血色祭坛连同整棵赤木,竟都开始了震动。而于此同时,意识中的韩丕,也觉胸口刺痛,仿佛有团火焰,正在体内燃烧。
“是枫叶天书吗?它也开始共鸣了吗?”
韩丕满心惊愕,而实际上,赤木之外,也出现了异状。
战场中,火鸟朱鹭伤痕累累。此刻她重化人型,鲜血淋淋的身体四周,熊熊烈焰也黯淡了不少。
而另一边,狼裘男子则用利刃抵住了她的脖颈。看着无力回天的对手,男子满脸戏虐,嘲风地说道:
”朱鹭,叫声主上,或许我能让你死的痛快点!“
“呸!”
红衣女子怒啐一口,道:“科尔察,少做你的魔王梦。就算我死了,其它妖族也不会服你,迟早有人会将你诛杀!”
“妖族?不过是群血脉驳杂的人类杂种。它们若反,我正好借此将妖族清洗干净!”
话音落下,狼裘男子再不犹豫,举刀便斩。可就在这时,一阵刺眼的红光,却忽自城市中央,绽放而出。
彼此厮杀的士兵,纷纷放下了屠刀。沙场上,无人不是目瞪口呆。仿佛重获新生,枯败多年的赤木,竟开始了疯狂生长,而无论妖族、魔族,每个人的血管里,血液都随之躁动。
轰的一声巨响,一颗赤色流星,忽然自树顶砸落地面。科尔察与朱鹭齐齐望去,这才看清,巨大的坑洞里,一位男子持棍而立,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位怀抱婴儿的女子。
“是逆王的公主,快杀了她!”
科尔察大吼,无数兽兵迅速扑上,手举屠刀直奔那女子与婴儿。而几乎同时,坑中男子,也忽然暴起。无数厉鬼自他手中木杖窜出,鬼哭狼嚎间,沙场变成了地狱。
看似简陋的木棍,不断落在兽兵身上,可片刻之后,那些士兵便爆体而亡。他们的灵魂被男子收走,而破碎的身体,则化为血浆,凝聚到了赤木之上。
青年男子横冲直闯,宛如杀神。科尔察再也无法忍受,他放下朱鹭,直奔男子而去。可这位狼王刚刚变身,就觉额头被对手触摸。
下一刻,一头与他仿佛的红色巨狼,出现在了科尔察面前。咔嚓一声,便被这赤狼咬断了脖颈。
狼王的尸身周围,朱鹭与众人,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反抗。他们虽自诩妖魔,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力量。
而赤狼却缓缓变小,它先变作科尔察一般模样,瞬息又化作了之前的青年。而就在诸人惊愕之时,那女子也走了上来。她高举婴儿,大声叫道:
“烛龙血脉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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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丕脑中,记忆一瞬来到了三年之后。
铭朱城内,皇宫的朝堂里,一位三岁女娃,锦衣华服,正端坐于王座之上。而明日司则坐在她的身旁。
王座之下,文臣武将分列两旁,但不少人都长着獠牙和利爪,与常人大不相同。
“启禀女王陛下、摄政王大人!自吾王登基以来,铭朱城风调雨顺,诸族归顺。而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正是离开王城,征伐外世之时。微臣斗胆肯定摄政王大人,带领吾族,离开铭朱,逐鹿天下!”
群臣之中,一位老者躬身启奏,额间两臂隐有虎纹显露。
话音落下,明日司一脸愁容。三年来,赤木复苏,他体内因枫叶天书造成的排斥也逐步减弱。而在自己的帮助下,女婴成了新王,类似科尔察这样的枭雄,也收服的收服,诛杀的诛杀。至于当日随他而来的青木门人,更是尽数失踪,想必定是死在了先前魔族的战乱之中。
他的生活重归平静,小狐狸吟香成了自己的恋人,而女婴也成了他的义女。三人其乐融融,居于皇城里,说不出的快活。
静好的岁月中,明日司只觉自己不再是自己。他忘记了明日村、忘记了青木苑、忘记了湿奴、姚义钧,也仿佛忘记了明日欢。
所以在他看来,铭朱城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天堂,哪怕是早有能力离开这里,他却不愿离去,更不谈带着妖魔二族,争夺天下。
可朝堂之中,类似那老臣的奏折却接二连三,这着实让明日司颇感头痛。
“虎王爱卿,我与陛下知道你的意思了,容我在考虑几天。”
“摄政王大人,您去年便如此说过,上月还是如此,您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
老臣不依不饶,明日司不免也有些怒意。而就在这时,一位红衣女子却从群臣中走出,呵斥道:
“虎王,摄政王大人自有安排,岂容你等威胁。莫不是你也想学那科尔察。”
话音落下,老人惶恐不已迅速推下,而红衣女子则躬身说道:
“臣朱鹭,有本启奏!”
“爱卿,请讲!”
明日司答道,心中也终于松了口气。
“吟香娘娘辅佐吾王多年,还请吾王册封娘娘为后,以安民心!”
朝堂上,朱鹭言辞恳切,却直接忽略年幼的女王,将明日司称为王上。只是周遭诸人见怪不怪,反倒连声附和。明日司倒也乐意,佯做为难之后,便应下了。
三月之后,封后大典如期开始,铭朱城内欢天喜地。
在朱鹭与狐族的安排下,大典进展顺利,而明日司也觉,这或许就是上天的馈赠,心中更是决定,事后定要好好嘉奖朱鹭与狐族一番。
当晚,明日司宴请群臣,皇宫里,君臣之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可就在气氛最为热烈之时,朱鹭和数十位武将却忽然站出,手举金杯,跪倒于地,道:
“还请吾王,尽速带领吾族打开封印,重回现世!”
见此一幕,明日司颇为意外。但他心情极好,又见是朱鹭带头,怒气便消了多半,反而微笑地说道:
“众卿之意,我自知晓。只是我想问问众卿,当年那妖族神女为何要将这铭朱城封印起来。”
“启禀陛下。当年神女封印神城,乃是因为人族灭世,故而以此举拯救吾族。”
朱鹭答道,而明日司这顺势说道:
“这便是了。吾族敌人,而今犹存。且那外世,战火连天、人心险恶。我铭朱城实乃世外桃源,又何必出去呢?”
“陛下,你既是此意,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兄弟们动手。”
话音落下,红衣女子凶相毕露,而宴席之上,众人纷纷亮出兵刃。而那些支持明日司的臣子,刚要发力,便摊到在地,显示中了毒药。
遭逢宫变,明日司终于勃然大怒。他探手腰间,却发现虬龙木不翼而飞,想要出拳,却发现浑身无力。
“原来你们早有预谋,来人啊,拿下这群乱臣贼子!”
明日司大喊,可当侍卫们从宫中走出,他才终于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叛军之中,白吟香衣不遮体,浑身是血,显是遭人凌辱,而自己的义女,也被人拧断脖子,死状凄惨。
“你们这群禽兽,到底想干什么?”
明日司满眼泪光,痛苦地吼道,而叛军里,却有两人走了出来,哈哈笑道:
“姚义钧,你躲在这里,逍遥似神仙,却没想到我们还在吧。”
青年回头,这才认出,那两人正是当日逃走的艮良和苏无情,而虬龙木也在他们手中。
刹那之间,明日司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自己早就落入朱鹭、艮良的阴谋之中。而朱鹭也在这时说道:
“姚义钧,从今天起,我便是铭朱城的王,而你要做的,便是带我们离开这里!”
可女子的声音刚刚落下,一把利剑却穿透了明日司的胸膛。朱鹭大惊,她看向人群,这才发现出手的竟是自己的人类盟友。
“艮良,你想干什么?杀了他,你们也出不去!”
“那又怎样?”
中年男人满脸不屑,而红衣女子则继续问道:
“你们不想把虬龙木带走了?”
“虬龙木固然重要,但比起魔族出世,便是小巫见大巫了。我青木苑一大宗旨,便是斩妖除魔,又岂会让你们这帮鼠辈得逞。这虬龙木不要也罢!”
“你敢!”
朱鹭愤怒地咆哮,而她身后叛军也在这时向“盟友”亮出了兵刃。可未及女子出手,她的头颅却自脖颈缓缓滑落。朱鹭身后,一个人影突然现身,正是青木黎影。
皇宫之中一片混乱,两波叛军斗在一起,而明日司一家三口却躺在了血泊之中。
尸骸里,一道道纹身竟缓缓浮于青年周身,他的耳下颈上,也出现了一条小蛇状的胎记。意识中,韩丕心有所感,他知道明日司并未死去。
也就在这时,青年果然站起,片刻后竟化为了一位人身蛇尾的半神,愤怒地冲向了众人。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变成了血海,尸体堆积如山。明日司身后,九蟒盘绕,无数敌人被它们绞成了肉渣,散落满地。
见此惨状,身负重伤艮良、黎影转身便走。可未出数步,这二人便被同伴割下了头颅。眼见青年暴走,苏无情毫不犹豫,临阵倒戈,手起刀落。而不少叛军也与他一样,将刺刀对准了同伴。又过片刻,皇宫之中,再无杀声。半蛇青年,则端坐尸山之上。
冰冷的目光,自明日司双眼射出。他扫过那些苟且偷生的叛徒,却没有继续杀戮。
仿佛变了个人,青年狂笑不止,脸上满是嘲弄的神情。半柱香后,他方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很好,很好!你们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小人,而我曾经也是。后来我想做个好人,老天却又不愿意了。好吧,那么从今日起,我将不再与这世界吐露心声,彻头彻尾做个小人。”
说罢,明日司忽然正色,重回君王模样,道:
“众卿听令,凡参与谋反者,诛九组,父母妻儿凌迟处死。即日起,铭朱城准备出世,妖魔二族,更名缄默者!”
意识之中,韩丕毛骨悚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