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但韩丕对神秘住客身份的推测却从未停止。会是宁其峰吗?不可能。对他的尸检最为彻底,尸体不光被去皮掏心,就连血液和DNA也做了细致的比对和分析。
会是宁其峰的亲戚朋友吗?亦不可能。宁其峰的档案显示他多年未婚,一直都是独居。就算此人真是他的亲友,那么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没去警局报警,并且要挑选如此敏感的时候住在这里呢?
韩丕觉得各种推测似乎都不合理,当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守株待兔,等待这位神秘人自投罗网。可正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了苏浊清的呼喊声。
“不可能,天书怎么会在这里!”
苏浊清盯着床头柜上一个古朴精美的铜盒,满脸不可思议地喊道。
韩丕跑了进来,卧室里一片凌乱。床上的毛毯被堆在一角,床单和被褥也满是血迹。床头的矮柜上,那铜盒尤为显眼,隐约间似有无数冰霜凝结于它周遭的空气之中。
“韩小姐,这多半是个陷阱。我觉得你最好不要碰它。”韩丕冷静地说道。
“不行,天书事关重大,就算是陷阱我也必须打开看看。”苏浊清满脸严肃,异常坚持。
“韩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这陷阱多半就是为你们青木苑的人设下的。我看盒子里有炸弹的概率远远大于天书。我不想还没拿到解药,就眼睁睁地看着你送死。”韩丕不停地摇头。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苏浊清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韩丕便发现蓝色光芒再次自苏浊清周身泛起。蓝月纹身如涓涓清泉在女子周身涌动,愈发明亮。
忽然,一股泉水竟自少女指尖淌出,汇成一条能量组成的绳索。绳索如蛟龙一般在空中舞动,不久便将金属盒紧紧地缠住。
对于苏浊清的实力,韩丕心里多少有些估计。可此刻的情景,却依旧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蓝色蛟龙化为光罩,将金属盒包覆其中。一缕蓝丝自光罩分离,竟慢慢缠住盒盖,将其一点点拉开。
“轰”的一声闷响,光罩中火光乍现,刺眼的光芒让韩丕不由紧闭双眼。盒子里果然是枚炸弹,但爆炸的冲击波却依然无法挣脱蓝光的束缚。炸弹边的两人安然无恙。
惊心动魄的一幕结束了,苏浊清周身奇异的纹路也慢慢褪去。韩丕睁开双眼,这才发现铜盒早已化为碎末,而一丝鲜血也从身边女子的嘴角缓缓流出。
“你受伤了?”韩丕关心地问道。
苏浊清沉默不语,她盯着满桌的残骸,眼神中尽是不甘与愤怒。
韩丕没有追问,他没想到苏浊清对于天书的执念竟会如此强烈。守株待兔等待神秘人的计划已不可行,能在房间里设置炸弹的角色,一定也能在陷阱触发后得知自己的到来。那么此刻的当务之急便是继续勘察现场,尽快确认神秘人的身份。
“韩小姐,现在恐怕不是愤怒的时候。我去检查洗手间和厨房,你继续勘察这里。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尽快确认此人的身份。这里可能不止一个陷阱,你要小心。”韩丕说道。
“好的。对不起,刚刚是我冲动了。”苏浊清点了点头,满脸歉意。
“没事儿。”韩丕没有多说,微笑着摆了摆手,便径直前往洗手间。
如果说刚才的陷阱还在韩丕的意料之中,那么此时卫生间里的情形却着实让年轻的法医有些意外。
镜子上、面台里、甚至浴缸中,到处都有鲜血的痕迹。洗手间的地上满是带血的纱布,马桶边的台面上也堆满了各种消毒药品和简单的手术器具。作为一名法医,韩丕当然不会对眼前的一幕感到陌生。他仔细地检查台面上的药品,并拿起手术刀反复查看。
不一会苏浊清走了进来。她本想告知韩丕自己并无发现,可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卫生间,便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苏浊清问道。
“嗯,我想有人在这里给自己做了场手术。”韩丕一边解释,一边坐在马桶上。
他左手拿着手术刀,右手拿着药瓶,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是在模拟着什么。当然手术刀和药瓶都被他用纸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唯恐破坏了指纹。
“你是说那神秘人在这里给自己做手术?那他的意志力一定很惊人。”苏浊清难以置信地说道。
“何止惊人,简直是变态。从现场的流血量和纱布药品的用量来看,他给自己做的绝不是处理枪伤刀伤之类的小手术。”韩丕一边解释一边盯着身旁台面上的各种器具。“他更像是给自己开膛破腹,以便从身体里取出些什么。”
“这些消毒和麻醉药品都是市面常见的,很难起到真正的效果。所以他要承受的痛苦难以想象。但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手术器械,它们都不是给活人用的,而是为死人准备的。”
韩丕站起身来继续解释道,脸上满是恐怖的神情。
“韩先生,作为法医,装神弄鬼可不好!”苏浊清微微蹙眉,说道。
“呵呵,我的意思是,这些器具都是法医用的。我仔细检查过,上面的编号我非常熟悉。换句话说,有人用我们警局法医办公室的手术刀,划开了自己的胸膛。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韩丕走出洗手间,来到了客厅的窗前。窗外的小区一片宁静,而他身后的女子满脸愕然。
不知过了多久,韩丕依然沉默不语。窗外的江城绿意盎然,蝉鸣不绝。脑海里的线索不断拼接,可距离真相却总差那么几环。
韩丕忽然回头对依然注视着自己的苏浊清说道:
“苏小姐,你相信鬼吗?”
“当然不信。即便有,也不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苏浊清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打算去确认一些事情。但你知道,我并不相信警局的人。所以这里的指纹和血迹,我想劳烦苏小姐帮我调查。您身手不凡,想必青木苑也一定神通广大。”
韩丕凝视着苏浊清,脸上满是笑容。
“我们没你想得那么夸张,但这点小事却也难不倒我。”苏浊清回以淡淡的微笑。
……
夏日午后的暴雨,就像歌词里的爱情。前一刻还让人无处躲避,这一刻便已是晴空万里。夏城人民医院的大楼外,到处都是雨后的积水,可慕名而来的病人却依然络绎不绝。
大楼10层心脏外科主任的办公室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法医正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着。年轻人身材挺拔,长相却很斯文。他的神情有些疲惫,可双眼却炯炯有神。
办公室的主人依然没有出现,只有一位年轻的护士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泡着功夫茶。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红木制成的茶海。茶海风格简约雅致,上面摆满了各色茶具。女护士身着白衣,护士帽下的脸庞精致而甜美。
她熟练地烧水、清洗茶杯、泡茶,功夫茶复杂的程序在她的操作下精确无比,仿佛每个环节都经过测量。片刻后,护士双手捧着一小杯红茶微笑地送到了韩丕的面前。
“这是今年新出的大红袍,希望警官先生喜欢。”护士说道。
韩丕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便品尝起来。茶很香,可对面的少女却让法医很不自在。护士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默默的看着。一旦韩丕将茶喝完,她便及时添满。
韩丕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南宫主任大概何时能到?”
护士愣了一下,脸上僵硬的笑容却并未消失。大约三秒后,护士说道:“南宫大夫刚刚做完手术。预计四分钟后到达这里。”
四分钟后,果然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便是宁其峰心脏病的主治大夫南宫蠡。
韩丕当然不相信宁其峰还活着,可在昨天离开教师公寓后,关于此人的种种疑团却始终让韩丕无法释怀。他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远比想象的多。
南宫大夫进来后,立刻向韩丕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很抱歉,让您久等了。”韩丕急忙回礼。接着大夫便向身边的护士面无表情地说道:
“花子,你可以走了。”很快护士便躬身而去。
“很抱歉,韩法医,刚刚做完一个手术。让您久等了。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大夫满脸和气,身体微微前躬。
韩丕连忙回礼,对于澜州繁琐的礼节他总是很难习惯。“刚刚的护士是?”韩丕问道。
“您看出来了,不愧是警官先生。花子是我们院最新引进的智能护理人造人,是由鲁班集团研制的新产品,现在正在我院测试。目前还不敢让它们直接面对病人,就只是做些杂活。”主任笑道。
“难怪!”韩丕恍然大悟。
“南宫大夫,这次拜访您,主要是想向你调查一位叫宁其峰的病人,您有印象吗?”韩丕从包里掏出宁其峰的照片,问道。
“啊,宁教授啊。认识,他是我的老病号了。”南宫答道。
“您能介绍一下他的情况吗?”韩丕继续问道。
“他这人话不多,虽然我为他看了6年病,但却对他知之甚少。印象中他总是一个人,就是手术时,都没有家人来。”南宫看着相片,缓缓答道。
“他的心脏病严重吗?手术情况如何?”韩丕问道
“他的病情很反复,心脏也很脆弱。他的心脏支架手术还是我做的”,大夫回答道。
“支架手术,你是说他心脏里有支架?”,韩丕面露惊讶。
“是的。我还记得,缝合伤口时,由于我徒弟的失误,还给他的胸口留下了伤口。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刻。”南宫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久后,韩丕离开了医院,他的手上拿着一份厚厚的病历,而他心中的疑问与这病历相比,却是只多不少。
太阳又一次藏在了西方的群山之间,金色的余晖为河阳区那栋和风小楼蒙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此刻韩丕正坐在苏浊清家的餐桌前,他的双眉紧锁,手中的病历已被翻看了一次又一次。
半小时前,小屋的女主人拨通了韩丕的电话,通知他调查已有了结果。而此刻这位漂亮的女主人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没过多久,餐桌上便摆满了各式菜肴,可韩丕却食欲全无。苏浊清坐在韩丕的对面,看着这位形容枯槁、面色憔悴的法医,无奈地说道:
“好吧,我知道,在弄清真相之前,你恐怕都是这幅模样。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先吧!”韩丕说道。
“我觉得宁其峰可能没死。”法医的眼神里竟是无奈和迷惘。
“这怎么可能?尸体可是你检查的。”苏浊清颇为惊讶的反驳道。
“正是因为尸体是我检查的,我才会更加动摇。根据宁其峰主治医生南宫的陈述,他确实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并且做过手术。这和我的尸检结果完全一致。”韩丕解释道。
“然后呢?”苏浊清问道。
“可是宁其峰做的手术并非普通的手术,而是心脏支架手术,因此他的心脏里应该有根金属支架,可我尸检时并未发现。而且根据南宫大夫的阐述,手术因为一个小事故,给宁其峰的胸口留下了疤痕。可我在尸体胸口上并未发现。宁其峰的病历我看过很多遍,但看得次数越多,我越发确信尸体不是宁其峰的。”韩丕继续解释道。
“那会不会是双胞胎?”苏浊清继续问道。
“这点我也想过,但依然不可能。双胞胎的DNA虽然一样,可后天发育形成的指纹则会有所区别。然而宁其峰尸体的指纹与档案库里的指纹是吻合的。”韩丕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浊清也沉默了。现在看来,尸体的主人另有其人。可真正的宁其峰又在哪里呢?他和尸体的主人又是何种关系?
“你那边的结果怎么样?”韩丕打破了沉默。
“指纹和血液检测的结果也很奇怪。”苏浊清答道。
“不会也是宁其峰的吧?”韩丕的脸颊不由抽搐了一下。
“那到不是。不过依然很奇怪。指纹和血液的主人叫李常青,档案显示他是夏城警察局的法医,也就是你的同事。“苏浊清答道。
“李法医?怎么会是他?”韩丕彻底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