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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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石城中,铁颜看着被焚毁了大半的粮仓,苍老的脸庞上是难以遏制的怒意,闻讯赶来的慕容参自也是铁青着脸。

  “为什么唐军会入城,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颜在粮仓派了两千吐蕃士兵把守,除了信不过吐谷浑人外,另外也是要把最重要的粮秣控制在手中好拿捏吐谷浑人。

  如今这把大火下来,十成粮秣去了近七成,剩下的只够他们城中三万兵马人吃马嚼半月之用,可是要等到逻些城派来的援兵还不知道要多久。

  想到这儿,铁颜直接把刀架在了粮仓守将脖子上,这是他卓氏的子弟,亦是他的亲侄儿,要不然他也不会放心地将粮仓交给他看守。

  “元帅,那些唐军是突然冒出来的,他们穿着咱们的甲衣,那领头的还会说吐蕃话,看守正门的将领一时不察,误以为他们是元帅派来的,容他们走近,等发觉时已经晚了。”

  铁颜听得怒极,这唐军假扮他们吐蕃军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只要仔细盘查就能看出虚实来,可偏偏他手底下这些蠢货自以为这段时间唐军围而不攻,没有一次攻打城池,全都放松了警惕,直到对方摸到近前暴起发难时才发觉自是晚了。

  “元帅,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粮草被焚大半,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继续守在这儿,迟早死路一条,照我看不如撤回赤水城再做计较。”

  慕容参在边上冷声说道,言语时脸上全是不满的神情,铁颜转过身,看着这个吐谷浑的大王子,像是头择人而噬的老狼般凶恶地低吼起来,“数百唐军不明不白地摸进了城,烧了咱们的粮草,这不是计较的事情,那什么是?”

  迎着铁颜凶恶的眼神,早有准备的慕容参自是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手扶刀柄大声道,“元帅的意思合着是我们吐谷浑人把唐军放进城烧了粮草!”

  听到慕容参的话,铁颜没有做声,他脸上神情狐疑,可那意思分明就是有些默认了。

  慕容参笑了起来,随后越笑越大声,接着涨红了脸大骂道,“老贼,我若是真要投了大唐,何需多此一举,只需开了城门,迎唐军入城,你这老贼如今还能有脑袋与我这般说话。”

  听到慕容参不敬的言语,铁颜身后的吐蕃武士们俱是拔刀出鞘,喝骂了起来,“大胆,竟敢对元帅无礼。”

  慕容参身后,那些不明内情的吐谷浑武士则是同样拔刀护在自家王子跟前,同样大骂起来和吐蕃人对峙起来,在他们看来自家王子说得可不就是那个道理,要是他们真的投了大唐,直接打开城门就是,何必搞那么麻烦。

  “老贼,我吐谷浑人可不是能轻辱的,今日你若不给我个说法,大不了咱们兵戎相见,反正这积石城也守不住,你若有本事便砍了我的脑袋。”

  慕容参不依不饶地大骂起来,他如今吃准这吐蕃老将不敢拿他怎么样。

  “大王子言重了,方才是老夫心急,说错了话,还请大王子见谅。”

  铁颜苍老的脸庞上好似开了染铺,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可他最后还是咽下了心中这口恶气,在身后吐蕃武士憋屈的神色中,朝吐谷浑人低了头。

  眼前的吐谷浑王子可以耍性子,可他不能,赞普将这看守九曲沃土的青海门户交给他,他绝不能有负赞普,更何况若是被唐军占据积石城,那唐军接下来便可以从四五个方向发动进攻,而大蕃若是丢了这夺自吐谷浑的九曲之地,国力必将大损,只怕真要被大唐打得有亡国灭种之危。

  刹那间,铁颜心中念头电转,想到了许多许多,当他再次冷静下来时,面色也恢复如常,“大王子说得对,眼下确实不是计较这等小事的时候,还请大王子安抚好贵部的勇士,加强城中戒备。”

  “元帅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慕容参没有再喊什么老贼,不过语气仍旧生硬得很,铁颜这时候也懒得计较,哪怕他心中仍旧怀疑吐谷浑人里有人私通唐军,但是却没往这位大王子身上想,因为就像其所说,若是这位大王子私通唐军,大可以打开城门迎唐军入城,到时候他根本没有阻止的机会。

  等慕容参离开,铁颜走到那些被收敛到一起的唐军死士尸体前,看着那些在火光照耀下赫然都是党项人的模样,心头不由更加沮丧,他方才听属下禀报,这些唐军死士杀入粮仓后,进退有序,武备精良,纵火狙击,本以为是唐军的精锐,没想到竟然只是刚刚被唐军收服的党项人。

  即便出城和唐军野战,他们又能有几分胜算,想到这儿,铁颜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如今粮草损失大半,继续守在城中,等到断粮的时候,只怕吐谷浑人便真的要反了,可是让他就这般将积石城拱手相让,他又如何甘心。

  “你们给我仔细搜查城中,那些唐军死士里活下来的人不可能就这么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在铁颜吩咐部下的时候,突然有士兵来禀报,说是吐谷浑人方才发现南城的守军被屠戮一空,就连监军的大蕃勇士也无一幸免。

  “气煞我也。”

  铁颜拔刀狠狠劈在了地上的党项人尸首上,死无对证,从何查起,更关键是他没法再信任吐谷浑人。

  ……

  “大都护真神人也!”

  回到自己牙帐的慕容参见到已然换上吐谷浑武士装扮的薛珍珠,满面红光地说道,城中粮仓起火后,这位碎叶军的三千营将主便带着剩下的党项死士躲进了他直属的中军,因为提前换好了衣服,是以除了他身边的亲信将领外,军中仍旧没人知道他已经投靠了大唐。

  “主君自然是神人,只是不知那老贼如今可以出城而战的意思。”

  薛珍珠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昨晚他出发时自带了主君给的锦囊,等见到这位吐谷浑大王子拆开后,上面只是写了要这位吐谷浑大王子在那吐蕃元帅面前强硬点,说是这般便能暂时撇清蕃贼那边的怀疑。

  “老贼城府颇深,不过如今粮草没了大半,援军迟迟不见消息,想来他就是不想出城而战也不得不行了。”

  慕容参心情大好道,那位大都护在锦囊里说了,若是吐蕃人出城野战,必定会让他们吐谷浑人做炮灰来消耗王师,到时候他应下就是,等两军交战时,便让那些他不喜的将领来送死以取信吐蕃人就是。

  “如此便好,大王子,最近几日某便要在你这里叨唠了。”

  薛珍珠大咧咧地朝慕容参说道,在这两位吐谷浑王子眼里,倒是把他当成了人质,不过两人此时都相信沈光这位安西大都护所谋甚大,那一环扣着一环的算计非是要诓骗他们,因此他们也是把薛珍珠当成了上宾。

  连续三日,铁颜都没有升帐聚将,商讨出兵的事情,只是让手下在城中翻了个底朝天,想找出那些失踪的唐军死士的漏网之鱼,可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毫无所获,反倒是让城中吐谷浑人和吐蕃人之间的矛盾越发激烈。

  ……

  “主君,蕃贼还是毫无动静,薛大郎他不会……”

  薛珍珠虽然是铁勒种,可他却是碎叶军的元老,而且对沈光忠心耿耿,另外又是个惯会搞关系的,因此南霁云、雷万春、张小敬等人都和他关系十分好,如今积石城内蕃贼粮草被焚,却不见薛珍珠回来,他们难免有些担心。

  “放心,薛大郎他是个机灵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城中不会这般安静。”

  沈光仍旧满脸的自信,只是他内心里还有几分忐忑,但他如今已是一军之主,绝不能在麾下幕臣和将领们面前露怯。

  “南八,薛大那厮惯会保命,说不定没准以后你我在战场上……”

  雷万春大大咧咧地说道,但随即被南霁云瞪了眼后便不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忽地有烟尘扬起,随后便是有十多人的马队朝大军营地驰来,沈光身后,自有目力高超的郭子仪和南霁云看得清楚,那飞快逼近的乃是蕃贼的骑士。

  “蕃贼的使者来了,且随某去看看。”

  沈光策马当先从能观察到积石城的山丘上跃下,随后便在身后众人簇拥下,很快便出现在了那些吐蕃骑士面前。

  惊疑不定地勒住马匹,看着面前出现的唐军,铁颜身边的卓氏武士不由道,“奉我家元帅命令,前来送战书于沈大都护,还请……”

  “且将战书拿来。”

  沈光在马上径直道,那位卓氏武士虽然不甘,可是看着四周那些唐军个个彪悍无比,那股气势简直让人心惊胆战,哪还敢说什么嘴硬的话,只是乖乖奉上了战书。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虽说是不成文的规矩,可是大唐和吐蕃间血战那么多年,有时候便会砍了对方派来的使者,以鼓舞坚定军中的士气,这卓氏武士自然不想生出什么意外来,被眼前这伙唐军抓去砍了脑袋祭旗。

  让手下送上战书后,他便匆匆调马,在马上道,“战书既已送到,我便去回禀我家元帅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吐蕃人,沈光身边的众将皆嗤笑起来,本以为这城中的吐蕃兵马凶悍,如今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主君,蕃贼如何说?”

  郭子仪看向已然拆了战书的沈光,不由问道,他身边其余将领也都是满脸的兴奋,他们自离开武威城后,除了训练士卒还是训练士卒,和底下士兵们一样,早就盼着能打场大仗了。

  “约咱们明日城外十里堂堂正正的对战。”

  沈光说话间,自是将手中战书递给郭子仪,大唐和吐蕃间的战争,虽然不乏奇谋,但大多数时候就是两军正面硬钢,互相在约定的战场列阵而战。

  “这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

  安重璋骂了起来,然后便抢在别人反应过来前道,“主君,某愿率所部为先锋,明日出战蕃贼。”

  这下子其余将领亦是纷纷请战,谁都想在沈光这位主君面前好好露把脸,沈光在南霁云这些老部下和安重璋这些新投靠的河西众将间来回看了几眼后,便有了决定,“那明日便由安将军所部为先锋,给蕃贼个下马威。”

  “多谢主君。”

  安重璋闻言大喜,此番征讨吐谷浑,他也是憋足了劲想要在主君面前好好表现番,如今拜那位西门先生所赐,南霁云、雷万春、张小敬这些跟随主君的老部下都已经名扬天下,他亦是不甘落后。

  “还是那句话,明日不要把蕃贼打得太狠了。”

  沈光笑道,他并不是自大,而是他麾下如今真正称得上是猛将如云,也就他那位老丈人麾下能与之相较。

  ……

  回到大营后,随着明日和蕃贼在积石山下决战的消息传出,所有的将士都闻战而喜,让李白杜甫等人都是极为振奋,就连杜甫都擦拭起自己的横刀来,说是定要上阵攒几颗蕃贼首级。

  “李兄,何故笑我,难不成你也觉得某不是蕃贼对手?”

  “子美,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明日你我岂有上阵的机会,主君他……”

  李白摇起了头,他们几人中,高适和岑参或许还有上阵的机会,可他和杜甫还有颜真卿,还是算了,免得给主君添乱。

  尽管李白喝多了喜欢追牛,可是对于自己的剑术,他心里还是很有逼数的,单打独斗还有些希望,可是战场上,光是披上那几十斤的甲胄,就足以让他和杜甫、颜真卿剩不了多少挥刀的力气了。

  “那也未必,那甲胄我还是能披挂着骑马的。”

  颜真卿在边上小声说了句,若说众幕臣里,用主君的话来说,高达夫乃是他们的战力天花板,那杜子美他便是垫底的,他颜真卿名列其后。

  李白也就笑笑不说话,军中明光甲,他也能穿啊,可是上了马后也就做个摆设,真要是策马跑起来,那就是要他老命,老不以筋骨为能,我李太白已不是当年那个纵横江湖的青莲剑仙了。

  高适倒是没有理会李杜颜三人在那儿自说自话,他只是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长矛,战场上长兵为王,短兵是搏命用的,李太白杜子美他们就是把剑术练出了花也没用,除非他们能使那等七八斤重的大剑,否则就两人那等身板,上阵也就是送死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