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东的宽仁里因为地势平坦开阔,又担着个符合儒学教条的美名,所以住着许多宗室。
其中就有元愿平。
如今的元愿平头上已无爵位。
他的爵位被小皇帝的父母一降再降,而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完全不思改悔——所以最终就被彻底褫夺了。
被降爵之初的元愿平悲愤莫名,到处找人诉苦。
因为做的事情太夸张,根本没人肯帮他说话,久而久之也就只能看淡了。
虽然没有爵位就意味着没有食邑租税,但好歹自己还能领两份官俸。
啥工作都不用干,只老老实实的在愁思堂里呆着,通直散骑常侍和前将军的两份官俸就能照领不误。
尽管身兼文武要职,但一般情况下,朝堂上的事情元愿平是不参与的。
已被夺爵,但毕竟还没被除籍:所以没人能够否认元愿平的宗室身份。
他是景穆皇帝之子——安定靖王拓跋休的第三子。
与率领大军率先攻入永宁寺的元遥、被文明太后赞许为‘宗室领袖’的元澄本是同一个辈分的。
是宗室,就享有亲恤;有官位,就有相应的授赐田亩。
官俸之外,这又是两笔不菲的收入。
更何况,他还与刘腾刘宝等人共同出资、经商逐利。
所以家中的钱财根本花不完。
要不怎么说是宗室呢——有特权就是牛叉啊。
然而这还不是最牛叉的。
最牛叉的莫过于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宣武帝和后来执政的胡灵灵一反重用宗室、宽纵宗室的国策,不得不一再追贬他的爵位。
宣武帝永平三年七月,夏日炎炎中,时任给事中的元愿平带领府中的军将公然在达货里杀人抢劫,造成胡汉商贾死伤六十多人。
商队一干人当然不肯罢休,上千人的队伍从洛阳令的官廨一路闹到了河南尹的府邸,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是宗室,宣武帝派人查明案情后也未忍严惩。
降爵之外,仅仅建了一座愁思堂把元愿平禁锢在里面,让他静思己过。
造成这样恶劣的影响,得到的处罚仅仅是人身自由受到限制,这样的处理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处理结果出来之后,到洛阳城中交易的商贾大为减少,以致下半年洛阳城中的商税缩水了三分之一。
当然,这些事情元愿平既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不就是杀了一些卑贱的汉儿和粟特胡狗吗,至于吗?”
“太武皇帝圣明神武,当年杀汉儿、杀丁零、杀羯胡、杀羌氐,是何等英雄气魄?”
“怎么今天到了我这儿,就被治了罪呢?这种事,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愤愤不平又无力抗拒,圈禁期间的元愿平性情愈加乖戾,把满腔的怨毒都发泄在了亲人身上。
首当其冲的是在愁思堂陪伴着他的三个女人:他的妻子王氏、他待字闺中的小姨子以及他的妻母。
直到先帝驾崩,这个在胡商中臭名昭著的‘匪首’才得以恢复自由。
四处走走逛逛的元愿平心情大好之下,就没怎么再为难王氏母女三人。
回头想来,熙平元年的年初是三个女人活得比较体面的一段日子。
可好景不长,临朝太后胡灵灵接触几次之后发现元愿平并未改过自新,于是再次下诏将他押赴愁思堂禁锢,并将他的爵位一撸到底。
就这样,二进宫的元愿平,整个熙平年间都被圈禁在愁思堂中,爵位也彻底没有了。
神龟元年再次被放出来的元愿平,心理愈加阴暗扭曲,已经不满足于只折磨自己的亲人了。
他需要更新鲜、更刺激的玩法。
其实从前带着部下杀人抢劫也不只是是为了钱,主要还是因为他能在鲜血中获得快gan.
现在,到坊市中挥刀杀人是不行了,对妻子姐妹俩也感到厌倦了。
所以近来他选择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派人去做这种事情了。
“刘苟你少操心了,呼,就算此事暴露了,那小皇帝又能把我怎么样?”
“要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拓跋’!我比他皇祖父孝文、孝文皇帝的辈分,都高……呼。”
“他的父亲世宗皇帝也要,也要敬我三分……他的母亲即使当廷斥责我‘志行轻疏、怙恶不悛’,也不过夺了我的爵位而已。”
“他,敢把我怎么样?他杀山胡厉害又怎样……呼,难不成,他还能杀了我吗?”
“我堂堂天潢贵胄与他同气连枝,又岂是贱种山胡可比?”
“我又没谋逆!”
“况且,你只需确保手脚利落,没留下首尾……什么人,什么人……能这么快就查到咱们这儿来?”。
“等我玩过了,你就再把她埋在前院影壁下的……老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谁来了也找不着证据。”
保持站姿的元愿平已将xieku脱至脚踝,露出两条长满chang毛的粗腿,伏在小姨子美好却伤痕累累的身体上si意song动着,“昨天那两个小丫头,可没你今晚逮来的这个俊,呼,干得好,”间或抬头看了一眼刘苟放在地上那个穿红袄子小姑娘,气喘吁吁的一边忙活着,一边安慰那欲言又止的大汉道,“你少杞人忧天了,把小丫头扔到我卧房里,这就领赏钱去吧。”
前任前将军府中,正厅灯火通明。
男孩儿们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叫来旁观了,但仍旧说不清暴躁的父亲在做什么。
被绑在柱础上的王氏艰难的扭过头去,不着寸缕的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女。
耳朵里充斥着的是妹妹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眼泪滴滴哒哒的顺着下颌流淌着,打湿了紧紧勒在嘴角的绢布。
这许多年都过去了,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屈辱。
“妹妹、母亲,我对不起你们……”
小一点的男孩被蹲下身来的外祖母搂在怀里挡着。
但控制不住孩子的好奇心,轻轻歪着头瞅了瞅母亲feng盈雪bai的胸口,不明白眼前这景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一点的男孩早已有了男女大防之念与羞恶美丑之心,把小脑袋紧紧的埋在外祖母的双膝间。
老太太死死的闭着眼,颤抖着抱住两个外孙儿,“你这天杀的!就不怕神明开眼吗?”
七岁的女孩被狂暴的父亲和痛苦婉转的小姨吓坏了,肥嘟嘟的小脸被战战兢兢的ru母紧紧的拥在怀里,不忍心让她看到这诡异丑陋的一幕。
“什么神明?谁曾见来?”
“倘若世上真有神明,那么我元愿平,呼,便是活生生的神明!”
“你个老东西!我让你看着你听到没有?”
“你必须看着!抬起头来,”元愿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恫吓道,“我让你看着你听到没有!?”
“你大女儿是我的,小女儿当然也是我的!”
见妻母低着头不再言语,元愿平越动越快,heng叫声也越发歇斯底里没有顾忌起来。
终于,他最后狠狠的冲刺了几下,便趴在年轻女孩的身上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元愿平在女孩的肩上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提上ku子系好yao带,最后瞟了一眼身下女孩那双空洞失神的双眸,鲜血正从她jiao嫩的身体上liu出来,她面上没有丝毫苦痛的神色,恍若未知。
元愿平望了望尚未离去的刘苟若无其事的说,“好啦,别担心了。”
“侯刚、元匡这些人,一个个笨得要死,你当他们是神仙不成?”
“上两次都风平浪静的,这次也不会有事。”
“御史台的那帮蠢货怎么可能找到我们这里?”
“山胡前一阵子闹得那么凶,战后这千头万绪的,丢一个讨饭人家的丫头片子,谁会在乎?真是的……”
见那大汉还期期艾艾的迟疑着,元愿平再也耐不住性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朝酒桌上那年轻女子纤细的小腿上猛踢了一脚,“滚!”
然后满脸狞笑着朝那双眼缓缓睁开的小姑娘踱了过去,“乖哈,别怕,叔叔疼你~”
话音未落,前将军府正门方向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夜深人静,这一声巨响不知惊醒了宽仁里内多少梦中人。
我的府邸大门被人撞开了?元愿平有些恍惚。
“奉城门校尉陈景真陈将军之命,元愿平府中上下人等都听好了!”伴着轰隆隆的脚步声,数百人齐齐呼喝着。
“即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元愿平兀自弯着腰看着地上渐渐苏醒的小姑娘——他还在发愣。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刘苟,去把那个陈景珍给本王叫过来,”缓过神来的元愿平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好大的胆子啊!就算我如今失了爵位,又怎能容许他一个汉儿欺上门来?”
前将军府中原有三十几个军将,其中四个守卫在正门内的莽汉一心护主,在大门被撞开的一刹那就迎着陈景真冲了过去,没想到还没冲到对方身前,就被这位羽林卫前任箭术总教席连发四箭射翻在地。
元愿平定了定神,脚步虚浮着跑了几步,抄起杵在正厅屋脚处的一把长刀就冲出了出去,见其中两个被射中咽喉的军将早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另外两个只捂着胸口轻声shenyin着,血汩汩的往外流着,眼见也是不活了。
羽林卫还在不停的涌进前将军府的院落里,黑压压一大片,粗略看来不会少于三百之众。
每个人手中都攥着明晃晃的环首刀,却始终没发出一声兵器互相磕碰的声响,训练之精可见一斑。
府中剩下的军将见状都驯顺的放下了武器,羽林卫们迅速上前把他们捆绑起来。
“你,陈景真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命令,竟敢私闯本王的府邸!”元愿平疯魔一般的舞着长刀,用刀尖儿不停的点着对方的鼻子大声呵斥道。
陈景真不理他,只顾着的朝正厅上瞄了一眼,迅即又偏过头去。
回想起临行前小皇帝对眼前这人恶行的描述,心中更无半分犹疑,暗暗赞叹了一声,“陛下果真是圣帝颛顼转生!”
赞叹过后,陈景真强忍住对元愿平的鄙夷,冷冷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爵位早已被先帝和太后娘娘革除了。”
“如今你只是个普通宗室,就别再自称本王了,这可是僭越之罪。”
“陛下亲自下旨,命我捉拿亥时三刻达货里中重案的嫌犯。”
“陛下犀角烛照、明见万里,既然说是你,那肯定就是你。”
“来人啊,给我搜!”
那刘苟见势不妙早仗着身形矫捷提着大刀飞身而走,挟起那小姑娘就向后院奔去。
没想到刚翻出前将军府的后院墙,双脚甫一落地就被两支箭镞牢牢钉在了地上。
这人倒也硬气,脚底板已被射穿,剧痛之下硬是一声没吭。
“贾思勰,你记得当时那人的身形面目吗?”陈景真施施然出得门来,冲着院墙外持弓而立的长孙子彦抱了抱拳,“多谢多谢,”回头向紧跟在身后的报案人问道。
浑身散发着腥膻气味儿的年轻人往前走了几步,提起绘着宣教司独特印记的大灯笼仔细的打量了一阵刘苟的面庞,又看了一眼那早已吓得哭不出声的小姑娘,这才回身操着浓重的青州口音向陈景真施礼道,“回将军,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便是此人!”